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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松山上,滔天的打斗声淹没了哭喊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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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者成王败者寇 ……”忠勇侯在府中不断地来回踱步,远眺夜色正浓,却无一点儿睡意。
“夫君怎生起身了?”
忠勇侯转身,握着何夫人的手,“暇儿,如若有朝一日我命丧黄泉,你们孤儿寡母该如何存活于世?”
何暇取来一件披风,盖在忠勇侯的肩头上,“侯爷为何想这些?虽说忠勇侯府比不得从前,但好歹还是京中贵戚,无人敢在这儿撒野的。侯爷莫要太过忧心了。”
“暇儿……”忠勇侯看见眼睛澄澈的何暇,将自己所谋之事全都咽到肚子中,不敢如实和盘托出。“对了,令弟何时娶黄家大姑娘?”
何暇稍稍瘪瘪嘴,“虽说阿烈这年纪,也是时候娶妻生子了。黄家大小姐与阿烈也算是门当户对,但阿烈生性风流放荡,此婚事未必能拉拢到黄家。”
“这缘分还真是斩不乱理还乱,说起来,我忠勇侯府倒与黄家有些渊源了。”忠勇侯说罢,凝眸沉思片刻,启唇道,“难不成杨世子是为了……”
“这关杨世子何事?”何暇见忠勇侯的表情煞是难看,心中不由得开始害怕起来,“夫君,杨世子这人,我们是无论如何也动不得的。纵使发生了天大的事儿,也莫要起了动杨世子的心思。倘使一个不小心,我们忠勇侯府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忠勇侯愈发忧愁,只安慰道,“暇儿放心,不会有事的。你嫁入侯府良久,不如带我儿回家省个亲。”
何暇大吃一惊,心知祸患在眼前,仍旧问道,“夫君你为何如此说?”
“你暂且避避风头吧,若是真无大碍,我再接你们回来也不迟。”忠勇侯还未说完,只见得一小厮匆匆赶来,“侯爷,大事不好!事情败露,朝廷已派人歼灭府中死士。”
忠勇侯打了个踉跄,差点儿没站稳摔倒下去,“这么多人,连个人都射不死,我要他们何用?”
小厮见忠勇侯心急如焚,只好宽慰道,“那些弓箭手都是侯爷的死士,纵使被抓了去,想来也是不会供出侯爷。”
忠勇侯从鼻孔中冷“哼”一声,“你去打听打听还留下什么活口?倘若有人一旦进了那刑部牢狱,定要让他当场毙命!”
小厮走后,忠勇侯转身看见颤颤巍巍的妻子,抓住何暇的手,“你还是先带儿去娘家避避风头吧。”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为何要这般?为何非要自寻死路?”
忠勇侯见妻子头上的青丝飞扬,眼睛肿胀得厉害,叹息道,“有些事请,你一个妇道人家不懂。”
忠勇侯将何暇硬生生带到书房中,用毫笔迅速写下一封休书,郑重地放在何暇的掌心里,“暇儿,你收好了,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何暇将手中的休书仍在地上,苦笑道,“你现在给我休书有何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给了我休书,能让我的夫君活着吗?能让我的孩子活着吗?”何暇泣不成声,“他们都死了,留我一人在世上又有何用?你看着精明,为何要在大事儿上犯糊涂?”
“我自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莫要再说了。我去处理那事,你早些离府吧。若是缺了人证物证,侯府自然安稳,倒是我再将你迎回来。”忠勇侯说罢,抬腿直接走出房门。
何暇一头栽进被褥中,抱头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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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睡了多久,日光照在黄俞浓密的睫毛上,像是一根根分明可见的睫毛上沾上几抹光亮。
黄俞缓缓地睁开双眼,视线不由得从杨濂的下颈滑落,猛然愣住。只见杨濂身上的衣袍滑落一大半,胸膛上有一道剑伤。而此时的杨濂正低头涂抹膏药,丝毫没注意到黄俞已经醒来。
“咳!咳咳咳!”黄俞大声咳嗽几声,杨濂瞬即将衣衫收拢,微遮住露出的胸膛。
“你醒了?”
黄俞有些不自在,“那个……你怎么受伤了?还有,你怎么在这儿……换药啊?”
“我还以为你还没醒,索性就在这儿换了药。”
“对了,你知晓此事是何人所为?他们意欲何为啊?”
杨濂浅浅一笑,“你受苦了。”
黄俞心知杨濂要走的事业线,既然他不想一一告知实情,她自然也无权知晓。
“我为何会在这儿?”
“自你晕厥后,我就将你抱至这儿,可有何不妥?”
黄俞嘟囔着嘴,“这是在你府上,况且我家离这儿很近,完全可以……”
“阿俞,你知道吗?我看到晕倒的时候,我几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杨濂的手指抚上黄俞的脸颊,他的指尖略微有些凉凉的,带着些许寒意。
“如今我已醒了,我便回去了。如今我已凑齐银两,回去后便还你银子。”
黄俞起身,正要离开时,自己的手掌心顿时有一股凉凉的感觉,只见杨濂用自己的小指头微微勾起她的掌心。
“我不要你的钱。”
“那世子想要什么?”
杨濂的嘴角略微上扬,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轻勾黄俞的小指头,“你心里明明知道,不是吗?”
第62章 夏日碧筒酒 株连九族的罪
黄俞觉得自己的掌心痒痒的, 眼见面前的杨濂眉目低垂,眼尾略微发红,艳丽中又透露出一股清冷。
“世子如若无事, 我就先走了。”
“阿俞, 今日日头渐盛,你想喝碧筒酒么?我们一起去荷塘, 你看如何?”
杨濂的声音极尽温柔,犹如一汪深不可测的深潭,纵使让人溺死其中也甘之如饴。
“不了,世子在既然负了伤,便在这儿好生呆着,我送银子过来。”
黄俞来到自家院子,黄四娘杵在门口。
黄四娘早已是望眼欲穿,如今见着黄俞平安归来, 自然喜不自胜。
“小俞,你身子现如何?”
黄俞温声答道, “阿娘且放心, 我并无大碍,只是世子身上负伤。”
黄俞话音刚落,只见元徐匆匆忙忙地赶来,问道,“黄小娘子考虑地如何了?现如今天气大,纵然身着轻衫也觉得热, 黄小娘子倒不如和我家主子一起去喝碧筒酒。”
“这就不了, 世子有伤在身,本就不宜喝酒。再说现在这时辰,我也该开我家小饭馆了。”黄俞从屋中拿出银两, “走吧,元徐,我将这些银子还给你家主子。”
“小娘子这么做,怕是太生分了些。昨日小娘子孤身一人前往松山时,世子本在大内有要紧事,可一听小娘子你身处险境,二话不说直接冲出宫门。小娘子您的安危,我家主子是放在心里的,因为小娘子是我家主子放在心尖上的人。”
黄四娘见黄俞有所动摇,劝解道,“小俞啊,想来你也是累坏了,不如出门走走散散心。况且昨日凶险,小郎君又救了你,再怎么也该道谢一番才是。”
黄俞沉吟良久,转身对元徐说道,“我先将银子还他吧。”黄俞将银子送入库房后,只见元徐一脸喜笑,不禁问道,“有何事可喜?”
元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问道,“小娘子竟挣了这么多银子?”
“如今银子已经归还给世子,我再没有留在这儿的理由。”⑨⑩光整理
“等等,小娘子!刚才你娘亲说的甚是有理,虽说救你是我家主子心甘情愿的。但我家主子为了救你,好歹还负了伤。小娘子理应慰藉我家主子才是。”
黄俞凝眸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启唇问道,“如何慰藉呢?”
“我家主子不早就同你说了?这夏日炎炎的,他想去荷塘和碧筒酒。”
黄俞闷声答道,“他自个儿去不就是了?为何非要让我同去?”
元徐一本正经地答道,“小娘子有所不知,这文人雅士煮茶饮酒,总有佳丽在身侧……”
“那他就随便找个姑娘吧。”黄俞听到一半儿就不想继续听下去。
元徐顿时慌了神,忙不迭地解释道,“别人自然都是那样,但我家主子不同旁人,他心里眼里都只有小娘子您一人。而且我家主子说了,你一定会去。 ”
黄俞莞尔一笑,“他还同你说什么?为何如此笃定我会去?”
“我家主子说——陆渊会去,届时有诸多达官贵客,你也知道,陆渊才及第不久……”
陆渊?在书中,他不就是杨濂的左膀右臂吗?但此前二人见面时,陆渊并不知晓杨濂的真实身份,二人争斗相对,场面一度十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