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仪在他身边坐下,放眼望去,只见雾凇沆砀,天与云,山与水,上下一白,整个天地浑然一体,白茫茫一片。两人并肩坐在一起,静静欣赏着神女湖的雪景。钟令仪忽然捏紧一团雪,对准景白脖颈扔去。
碎雪顺着衣领滑进去,又冰又冷,景白顿时气急败坏,“钟阿如!”
钟令仪咯咯直笑,哼道:“谁叫你刚才笑我!”扭身就要跑。
景白一把抓住她,不让她逃走,没好气说:“我真是比窦娥还冤,你自己摔倒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钟令仪胡乱挣扎,回头看他,“你嘴上没说,心里却在笑。”
“你也太蛮不讲理了!”景白气得按住她,在她臀部拍了两下。
钟令仪又羞又恼,“你打我!”
景白含笑道:“打你怎么了,我里面衣服都湿了,不信你看。”
钟令仪啐了一口,骂道:“登徒子!”
景白挑眉道:“我若是不做些什么,岂不是辜负了登徒子的名头!”
钟令仪气得踩了他一脚,觉得他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红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坐到一边去了。
景白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壶酒,挨着她坐下,笑道:“烦请钟宫主施展灵力,把这酒温一下。”钟令仪哼道:“我为什么要替你温酒?”口里这么抱怨,手上却接过酒壶,施展火系灵力,很快酒壶变得滚烫,散发出浓烈的酒香味。
景白倒了两杯酒,先递给她一杯,说:“天寒地冻,喝杯热酒驱驱寒。”
钟令仪接过酒杯,却没有喝,看着远处茫茫水面,半晌叹道:“刚刚收到消息,端木建阳陨落了。”
景白倒酒的动作一顿,酒水洒出来都不自知,声音变得无比干涩,哑声道:“端木长老,怎么会突然陨落?”
“听说是结婴过程走火入魔。”
景白喟然叹息,沉默不语,将杯中酒水倾洒在地上,如此再三。
钟令仪轻轻抱住他,“小白,不要难过,结婴而亡,此乃天命,你我若是想在道法上更进一步,迟早也要面对这一关。”
景白叹道:“我知道,端木长老虽然将我逐出师门,可是以前对我着实不赖,我小时候第一把木剑还是他送的呢。”轻声吟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钟令仪闻言亦是唏嘘不已,眼前水天一色的雪景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两人意兴阑珊回了太微宫。
端木枫一死,景白本以为溟剑宗内部矛盾会有所缓和,毕竟端木枫这一去,端木一族必然势力大减,以前因为支持自己而受到端木家打压迫害的弟子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了。他甚至天真地想过没有端木枫的阻拦,宗门会不会收回成命,将他和杜大可这些逐出师门的弟子重新接纳回溟剑宗。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事与愿违。
溟剑宗非但没有因为端木枫的离世上下一体团结一心,反而闹起了内乱。端木枫死后,端木涵接手端木一族族长之位,继续执掌执事堂。然而端木涵为人不像端木枫那样强硬霸道,加上修为平平只有金丹中期,威望不足,端木家子弟对他自然不像对端木枫那样敬畏。蒋翊借故撤去端木信度支堂管事之职后,端木信一怒之下离开苍澜岛,带着心腹弟子把一海之隔的盐江城强占了,根本不听从蒋翊的号令,俨然是要占地为王。
景白听到这个消息,简直目瞪口呆,溟剑宗事实上已然四分五裂。
第171章 掌门玉玺(上)
溟剑宗无极殿,各大长老连夜赶来紧急议事。外面狂风呼啸,吹的门窗吱呀作响,殿内气氛更是冷如寒冰。众人难以置信,“端木信竟然带着百余名弟子把盐江城占了,还把附近码头也强行接管了,这是要造反啊!”
古月远看向端木涵,冷声说:“敬德长老,端木信是你端木家的人,他带走的弟子也多是端木家亲属,出了这样的事,你怎么说?”
端木涵唉声叹气说:“家门不幸,都是我这个做族长的没有管教好,在下罪责难逃。”
坐在上首的蒋翊沉声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端木信叛乱这事,大家说该如何处理?”
众人七嘴八舌,“端木信想必只是一时糊涂,大家都是同门弟子,岂能自相残杀?”
“咱们若是带领弟子跟端木信他们打起来,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损失的都是溟剑宗弟子,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是啊是啊,围攻无双城已经损失了一大批弟子,宗门元气还没恢复过来呢,万万不能再起战端了!”
都不赞成对端木信采取强硬手段,还是徐徐图之为好。
徐锦飞又说:“若不是掌门一意孤行撤了端木信度支堂管事之职,他也不会一怒之下带着心腹手下离开了。”
蒋翊怒视他:“如此说来,是我逼迫的了?端木信连城池都敢强占,还在沿海一带布下防线,俨然是要跟宗门对抗,他若不是早有异心,又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举,这也是我逼迫的吗?”
徐锦飞见蒋翊动怒,不敢吱声。
其他长老见势不对,忙站出来打圆场说:“掌门误会了,徐长老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咱们事情若是做的圆滑和缓些,端木信说不定就不会如此了。其实端木信此举说不定是被迫的,掌门你想,他带着百余名心腹弟子离开,这么多的人,难道不要吃不要喝不要修炼吗?这些人好歹是名门正派世家子弟,总不能去做打家劫舍的营生,只能占据城池码头,以供所需了。”
蒋翊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溟剑宗掌门当的着实没意思,之前端木枫泰山压顶一样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等到端木枫走了,端木信又跳出来作乱,显然没把他这个掌门放在眼里,外面还有景白杜大可等人,成天叫嚣着景白才是溟剑宗继承人,一时间只觉身心俱疲,强打起精神问:“盐江城唐尧城主如何了?还活着吗?”
古月远沉吟道:“虽然还没有具体消息,不过我猜端木信应该不至于如此胆大妄为,连唐城主都敢杀,大概是被囚禁起来了。”
蒋翊点头,看向端木涵:“敬德长老,端木信是你家子侄,如今他带领端木家弟子作乱,你去盐江城走一趟,劝他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如何?”
端木涵觉得有些为难,端木信为人狠辣果断,向来不把他放在眼里,既然已经胆大包天做出叛乱之举,只怕不是那么好劝的,但蒋翊的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不容他推辞,最后还是答应了。
蒋翊定下怀柔之策而不是同门相残,众人松了口气,正要散去时,蒋翊又说:“对了,端木信一走,他空下的度支堂管事一职便由古长老兼领,古长老虽说是礼仪堂长老,不过他执掌度支堂多年,兼领个管事一职想必游刃有余。敬德长老,你说呢?”
端木涵因端木信的事受到牵连,正被古月远盯着追责呢,明知蒋翊此举是在趁机削弱端木家势力,却也不敢反对,唯有表示赞同。
古月远只觉蒋翊狠狠打了端木家一巴掌,胸中一口恶气尽出,不动声色扫了徐锦飞一眼,连忙表示自己定当尽职尽责,不负掌门厚望。
徐锦飞脸色一白,古月远回了度支堂,犹如鱼入大海鸟归山林,还有自己这个度支堂长老什么事,迟早不得被他架空啊!
景白这边也在密切关注端木信叛乱一事。这天一大早杜大可急匆匆拦住他,“昭明君,出事了。”
景白正要去湖心岛练剑,闻言停下脚步,问出了何事。
杜大可说:“端木信这小子不是把盐江城占了吗,宗门便派敬德长老去劝他迷途知返,谁知他竟把敬德长老一行人扣下了,如今溟剑宗正乱成一团,不少端木家弟子义愤填膺嚷嚷着要带人围攻盐江城呢。”
景白忧心不已,想了想说:“端木信就算把敬德长老扣下了,难道还敢对他不敬不成?若是一旦动武,倒霉的还不是下面这些充作前锋的小弟子。长老们怎么说?难道就任由溟剑宗弟子自相残杀?”
杜大可说:“长老们一时想必也是束手无策,端木信行事实在太胆大妄为出人意料了。昭明君,端木信已经生出野心,若是任由他继续作乱,今日敢扣押敬德长老,明日就敢残杀同门,后日就敢攻打苍澜岛。自古以来,外敌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内患,长此以往,溟剑宗不用等长天门动手,只怕就要自取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