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晴说她:“我又不是外人,一杯凉茶,还正儿八经的用茶盘端上来。”钟令仪听的她埋汰自己,往日熟悉的感觉顿时回来了,师姐并没有因为她叛出师门而跟她生分,吐了吐舌,笑道:“师姐你第一次来,我总要客气一下嘛。”
“少来这套。”司天晴才不跟她客气,屋里屋外转了一圈,见什么装饰都没有,床榻衾枕一应俱无,门窗都是用草席卷起,比灵飞派的灵兽棚都不如,心下惨然,半天没说话。钟令仪察觉到了,忙说:“守孝嘛,岂能贪图享受?别看这里简陋,其实什么都不缺,更有山间明月、湖面清风为伴,乃是最好的装饰。”
司天晴轻声道:“守孝也没必要苛待自己,你这样自苦,岂不是叫人心痛!”
钟令仪忙摆手说:“师姐,你误会了,我没有自苦故意苛待自己,不信你问昭明君。我这都是为了省钱,我准备翻修太微宫,当然不能跟以前一样大手大脚乱花钱了。”
司天晴望着远处残破的太微宫,心知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没好气说:“靠你勒紧裤带省些日常吃用之物,能省出什么钱来,真真是得不偿失!”
钟令仪缩着脖子不说话。
司天晴掉过头来责备景白:“昭明君,你就是这样照顾小师妹的吗?箪食瓢饮,起居草棚,你看看小师妹的样子,搭灶台这样的粗活都要她亲自动手,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她?你以为她不再是灵飞派弟子没了靠山,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吗?”
景白被她问的脸色一时红一时白,喏喏不敢出声。他一年轻男子,只想着和心上人在一起便是好的,不像女子那么细心,哪里注意得到这些生活细节?司天晴以钟令仪师姐的身份诘问他,他自然不好辩解。这种时候,司天晴便是打他一顿,他也只能受着。
钟令仪见司天晴突然发火,吓了一跳,“师姐,你怎么怪起昭明君来了!我守孝呢,怎么能住华屋享美食呢?再说我好手好脚的,总不能搭个灶台这种小事还找昭明君帮忙吧?师姐,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司天晴用手指狠狠戳了下她额头,“我小题大做?我看你是女生外向!我还没说他什么呢,你就护着他!”
钟令仪有些不好意思,“师姐,你胡说什么呢!”怕司天晴再拿这个打趣她,装作拿东西,溜之大吉。
景白走过来,朝司天晴行了一礼,正色道:“司姑娘,我知道你担心阿如,不过你放心,我心悦她,自会好好待她。”
司天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那便好,你要知道小师妹并不是无依无靠,她就算叛出灵飞派,也依然是我的小师妹。昭明君名重天下,司家也不是好惹的。”
景白苦笑道:“我从未因为阿如身份的改变而对她态度有所不同,我景白之为人,还不至于如此下作吧?”
司天晴冲他回了一礼,说:“昭明君自然是重信守诺之人,我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还望昭明君莫怪。”
景白叹道:“司姑娘爱护阿如之心,一片至诚,我感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见怪!”
两人说着话,时已近午,钟显和曾青石回来了。司天晴见到钟显,不由得想起蒋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钟显上前行礼,说:“我如今姓钟名显,字方同,司姑娘仍叫我方同便是。”
司天晴点点头,以长辈的身份勉励了他几句,还送了他一套防御法器。
钟令仪带着司天晴在周围转了转,太微宫一片废墟,没什么好看的,两人便沿着神女湖散步。正值夏日,晴空万里,山青水碧,草木翠绿,走在湖边,吹着习习凉风,令人不由得心旷神怡。钟令仪捡了些石子,兴致勃勃说:“师姐,我们来比赛打水漂吧,不许用法术,输了的人唱一支歌。”
司天晴一边说她无聊,一边还是接过她递来的石子。师姐妹两人比了一场,一开始司天晴胜,钟令仪便赖账,说三局两胜。司天晴被她气的认真对待比赛,三局过后却输了。钟令仪拍手要她唱歌。她无奈唱了一首灵飞城人人会唱的《玉兰花》,“玉兰花啊玉兰花,又白又香满枝桠——”
钟令仪在一旁摇头晃脑打拍子。
司天晴唱完要她也唱一首。
钟令仪做鬼脸不肯唱,“我又没有输,才不唱呢。”
司天晴直摇头,“咱们这些弟子里,就你最赖皮!”
钟令仪笑嘻嘻不说话,侧着身子把手里的石子扔出去,一连打了十几个水漂,惊喜叫道:“师姐,快看,我好厉害!”
水波荡漾,泛起阵阵涟漪,清澈的神女湖倒映着碧蓝的天空,在这个平静的夏日午后,师姐妹两人随意说着闲话。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场景,后来钟令仪每每想起都后悔不已,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应师姐所请唱一支好听的歌呢?
两人在神女湖边逛了一圈,司天晴又去舒羽宾和钟会的坟前烧了三炷香,看看时间不早,便说要走了。
钟令仪要送她,司天晴说:“不用你送了,让方同送我吧。”
钟显一开始以为只要送到太微谷谷口就行,没想到司天晴一直让他送到附近的长洛城,也就是以前的上邺城,进城买了许多东西,直到天黑他才回到太微宫。
钟令仪看着竹席上堆满的东西,其中有锦被、玉枕、纱帐等寝具,也有面脂、口脂、眉黛等女子用品,甚至还有一面雕花铜镜,端的是考虑周全。
钟显说:“司姑娘还订了一套家具,不过要过段时间才会送来。她还让我把这个给姑姑。”说着拿出一个灵石袋。
钟令仪打开一看,满满一袋灵石,足有上万块之多,吓一大跳,忙问哪里来的。
钟显说:“司姑娘没带那么多钱,便到城里灵飞派开的灵草铺,以司家的名义借了一万灵石。她还让我转告你,说你别操心,一万灵石而已,她还得起。”
钟令仪看着手里的灵石袋,感觉沉甸甸的,叹道:“师姐待我的这番深情厚意,叫我如何回报啊!”
第126章 深情厚意(下)
司天晴离开太微宫后,没有去晋原城,而是连夜赶回了南越,回到灵飞派,察觉门派上下气氛大不寻常,各个喜气盈腮、情绪高涨,不由得问钱佩:“钱师弟,大家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
钱佩道:“师姐,你怎么糊涂了,师祖归来,这还不是天大喜事吗?咱们以后再也不用怕溟剑宗了!”
因为钟令仪的缘故,司天晴对卢衡的回归不像别的弟子那样激动,只淡淡“哦”了一声,“我还以为哪个弟子进阶了,大家准备庆祝一番呢。”
旁边一个男弟子凑过来说:“钱师叔,溟剑宗不顾反对,强行在灵飞城设立驿馆,欺人太甚,现在师祖回来了,是不是该把他们赶回东海,一雪前耻?”
此言一出,立即获得许多年轻弟子的支持,皆义愤填膺说:“对,把他们赶回东海,给他们点厉害瞧瞧,我们灵飞派可不是好欺负的!”
大家越说越激动,有脾气暴躁的立即揎拳捋袖,似乎马上就要跟溟剑宗的人大打一场。
钱佩忙站出来说:“大家稍安勿躁,溟剑宗的好日子到头了,这是肯定的,不过呢,要怎么对付他们,用什么法子把他们赶走,还得听掌门师尊示下,大家切莫擅自行动!”
众人想象着溟剑宗的人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灵飞城的情景,全都哄笑起来,气氛热烈欢快而又躁动不安。
司天晴冷眼看着大家得意忘形的样子,暗自摇头,想到蒋翊此刻就在灵飞城,眉头微蹙,他现在的日子似乎不太好过啊!
卢衡回来后,得知溟剑宗竟然堂而皇之在灵飞城设立什么驿馆,门下弟子犯事灵飞派竟然无权管治,犹如城中之城,法外之地,不禁勃然大怒。更有灵飞城城主卢科听的卢衡回归,立即跑来灵飞派告状。他本是卢家子弟,修为平平,却擅长处理庶务,言溟剑宗弟子整日在城里作威作福,横行霸道,时有欺男霸女之事发生,甚至有因此家破人亡的,城主府又不敢管,引的城中百姓怨声载道,大骂城主府是聋子的耳朵,只是摆设,他实在忍无可忍,还请师祖做主。
卢衡气得脸色铁青,“好一个溟剑宗,气焰竟如此嚣张,是欺我灵飞派没人了吗?再不惩治他们,灵飞派何以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