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磷不服气，“做人要有梦想。”
许亦然：“然后才知道什么是痴心妄想。”
林兮：“……”
就突然觉得这两个人，挺适合说相声的。
*
林兮和许亦然回到教室还不算太晚，最后一节晚自习才刚刚开始，以前这个点除了住校生和家近的，都没什么人，今天不一样，教室里几乎是满的。
林兮和许亦然这一出去差不多缺席了一节晚自习，骤然回来，收获了一大波疑惑的眼神。
两人很有默契地回到了自己得座位，一言不发。
前座的孟图图几次回头，想问，忍住了。
林兮翻开书，心不在焉地拿着笔写写画画，她知道这个时候心神震荡是不应该的，但她的确因为今晚的事有点心绪不宁，尤其是她感受到右侧的许亦然似乎在盯着自己时，心里异常温暖。
她回视他，很努力的勾了勾唇角。
告诉她，自己没事。
老班进来时，大概离自习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他是受到教导主任之托，来给快上战场的学生们开一个简短的心里辅导会。
他现在讲台上，看着底下一溜儿黑圆粉脑袋，心里感慨万千。
弓着手指敲了敲讲桌，“我说大家都放下笔，都到这个时间了，大家也需要的放松下。”
大家整齐划一的抬头看他。
“说句老实话，我对你们很有信心的，你们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穿石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我建议大家在最后这几天啊，好好休息，吃好喝好早点睡，有条件的还可以出去散个心，要是想通过这几天多考多少分、上个什么学校，那不就是否定我们过去三年的努力吗？”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这样啊，还有点时间，我也不搞什么虚的了，大家就上台来说说高中这三年有什么感悟，或者对自己以后有什么规划，都可以谈谈。”
“谁第一个上来？”老班期待地扫视了一眼下面。
大家显然很疲惫，没心思应付老班，有的在晃手腕，有的在揉脖子，都很冷漠，对老班热情的提议无动于衷。
老班砸了咂嘴，“那班长，你先来！”
李坦为难的踌躇了下，还是硬着头皮上台，他拘谨的站着，想了想才说，“很荣幸和大家成为同学，有这么好的老师，这么好的学习氛围，我的高中生活既充实又圆满……”
老班站在一边直摇头，一针见血地说，“太官方了。”
李坦原地尴尬了十秒，用指尖挠了挠鼻子，然后朝前鞠了个躬，“我讲完了，谢谢大家。”
稀稀拉拉的掌声，大家表现的很不走心。
“小萌兔你来！”
孟图图欢欢喜喜的蹦跶上了讲台。
和李坦的太当回事相比，她散漫的太不当回事了，“这三年和大家相处的勉强算是融洽吧，为一分两分也红过脸，为排名也没少干架，但都过去了，你们做的不好的，反正我是记不住了，那我做的不好的地方呢，也希望大家和我一样，出现选择性失忆……关于未来，还没计划，大学肯定是要上的，唯一目标明确的事就是……”
她忽然扬高了声调，“许亦然，我一定好好努力，上名校挣大钱，然后买你演唱会的VIP票。”
哄笑一堂，直接将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有了孟图图的不正经，后面大家都放开了点，畅所欲言，体育委员说到后面，还直接对老班说，“老师你可以出去一下吗？接下来的话你可能不适合听到。”
老班摆摆手，“老师我也是过来人。”
随后体育委员就直接对文娱委员李卓来了个大告白，一时间大家都在起哄，拍桌子的拍桌子，跺脚的跺脚。
林兮和许亦然在这样的气氛里有点格格不入，他们各自在想着自己的心事，那些隐晦的，那些不为人知的，那些不能诉诸于人的，都慢慢的在心里疯狂生长。
“林兮，你来！”
林兮愣了下，随即在大家的注视下走上讲台。
她冷淡的性子注定她不可能像孟图图一样放的开，也没有体育委员那么大的胆子，公然示爱。
她站在上面，垂下眼，没看任何人，“其实我不太想毕业，我还没有准备好独自去面对这个世界。”
她说的话，远比其他的人要沉重很多。
“我恐惧高考，甚至有点抗拒，并不是我害怕失利，我是怕长大，我不想那么早的去迎接成年人的生活，更怕那天结束后……喜欢的人会离开。”
第60章 第 60 章 来我房间
这样的话不仅是一班的所有人, 连林兮自己听到了都有些吃惊。
脱口而出，根本没想过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杀伤力有多强。
她垂着的手在收紧，胸口也剧烈起伏着。
林兮平时安分不作妖, 至少在认识的人眼中, 挑不出大毛病，道德上也没有瑕疵, 她唯一的叛逆或许就是交了盛放这个惊世骇俗的朋友。
现在这样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让教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里。
许亦然短暂的愕然后，更是屏息等待着，他双手压在桌边，腰杆挺直，手里的笔都快被他掐断了。
就在大家以为学习委员今晚也是豁出去准备干一场大的时候，她抬起头，笑意抵达眼底，“我喜欢你们每一个人, 你们那么真实, 那么生动，让我的高中生活浓墨重彩，我舍不得离开你们，我还想和你们坐一个教室里背书做题，一直一直……”
她生硬的把话圆了回来，也不管大家相不相信。
还准备用诗词升华下主题，“此地为一别，孤蓬万里征。”
说完，她轻轻摇了摇头，觉得不恰当。
“东武望余杭，云海天涯两渺茫。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 醉笑陪公三万场。
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今夜送归灯火冷，河塘，堕泪羊公却姓杨。”
……
因为林兮的一番话，被孟图图好不容易炒热的场子又有点衰败的迹象。
这是个现实的问题，几天之后大家就很难聚在一块了，两个月之后他们会奔赴不同的城市，继续自己的人生。
老班赶紧上来救火，“大家也不要说的那么伤感……”
许亦然听不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兮的身上。
如琉璃般透彻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如释重负地走了下来，却把哀伤写在了脸上。
莫名的，胸口一疼，生平第一次，他皱眉。
他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无论以什么方式。
林兮刚一落坐，手就被许亦然的手握在手心里。
不容抗拒地。
那一瞬，林兮的身体就跟过电了一样，忽然抖了下。
太过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顿时慌了神，这里是教室，这里还有这么多人，要是被谁看到……
后果不堪设想。
她吓得赶紧去甩，眼睛不忘瞅瞅四面。
她也不知道许亦然在叛逆什么，她甩的动作越大，许亦然握的更用力。
许亦然看向她，浅褐色的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不忍和求饶。
他的手宽大而干燥，紧紧的包住了林兮软软的手，不给她挣扎的余地。
是被林兮的话给感染到了，所以才会不管不顾。
他知道的，林兮一定是把真心话藏在玩笑里。
她在害怕。
怕一个人，怕自己会离开。
林兮被许亦然的眼神触动到了，真的就放弃了扭动。
眼前的这个人像是万物凋零的冬日里，悬挂在苍穹之上的暖阳，他给了自己想要的温暖，所以明知道他耀眼又那么遥远，刺得自己睁不开眼，却还是渴望。
哪怕只有一天。
好在这会儿大家都被老班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没人瞧见他们的“暗度陈仓。”
林兮觉得她和许亦然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是有一定的默契的。
所以，有些话不用明确的说出来，双方也都懂。
这不是个好时机，他们都在按捺，也都有按捺不住的时候。
一直到许亦然被老班喊上讲台，许亦然才松开手。
他的手心里全是汗。
他记得第一次站在这里是被林兮逼着上来的，那时候还不熟，被这一班人问东问西，问题劲爆的差点让他连夜跑路。
过了几个月，再站在这里，面对的却是分别。
谈不上伤感，但失落还是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