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白深说,“这个叫做抱。”
他们两个人对然然开口说话很欣喜,虽然只有一个字。白深相信,就像路浔说的那样,一切都会好的。
婚礼开始,路浔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中式婚礼,拜堂成亲。拜完之后,简东端着两杯酒走过来,其中一杯递向路浔,看着他轻轻一笑。
路浔犹豫着没有动,白深见他没反应,放下了然然准备接过来。路浔突然伸手把那杯酒接了过去,仰头一口气喝光,看着简东,也浅浅勾起嘴角。
曾经耿耿于怀的事情,也有被释怀的那一天。
“这个小姑娘是你们领养的女儿吗?”简东看着然然问。
白深正要开口,路浔就点头,“嗯。”
简东端着酒,“祝你们幸福,路浔。”
“嗯,”路浔看着他,“也祝你们幸福。”
简东转身离开,走出几步路过后顿了下脚步,却始终没有再回头。
吃完饭之后他们两个牵着然然离开,冷风灌进外套,凉飕飕的。白深抱着然然打了个寒颤,不过心思显然不在这上头,他想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如果简东当时没有背叛你,你会不会和他过一辈子?”
“不会,”路浔回答得迅速而干脆,“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可以相互取暖,但是不能相互爱,你明白吗,白深?我和他在一起一两年,连拥抱接吻都没有过,他没有过让我很心动的那种瞬间。”
白深转头看他,良久才问:“那我呢?”
“你有很多,”路浔笑了,“我十五岁的时候看见过一个穿蓝白校服的高中生,他短头发,戴着黑框眼镜,拿着一本密码练习本,坐在住院楼外的公园里低头写字,是你吧?”
白深诧异地盯着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心动,”路浔也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他很好看,也很……迷人。是因为他,我知道自己喜欢的不是女生。”
白深沉默着,路浔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这么多年,我早就分不清,我到底是喜欢同性,还是只喜欢他。”
当年解出密码救出路浔的两个月之后,白深去过一次医院,就在他读高中的城市。
那天他去医院等家里深海的长辈给他新的任务,在等待的空隙里就坐在公园的花台上解密码,他没有想到,躺在病床上等待康复的人,会是他一生的爱人。
路浔现在还不知道密码是他解出来的,到底应不应该告诉他?告诉他之后,路浔会是感谢他还是恨他?更或者,根本不愿意回想起当年的那场人生中的劫难。
“从在医院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和记忆里的那个男生很像,让我确定那个男生就是你的时候,是你走后我在你的书桌上看见了一副黑框眼镜。”路浔说。
“我回去戴给你看一下?”白深问。
路浔点点头,笑了,“好。”
他脱下迷彩外衣盖在了然然身上,包裹住白深的整个手臂,冷风没有再往衣服里灌,这会儿是满满的暖意。
“冷不冷?”白深问。
“冷,”路浔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过然然冷不得。”
说完又低低地补充,“你也不行。”
他们把然然带回了院儿里,晚上就路妈妈带着然然睡觉,然然在他们这里待了一天,一直到第二天晚上,他们一起去机场送路妈妈回老家。
路浔看着她走进登机口,一直到看不见,还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白深没有催他,牵着然然在旁边等。
“走吧。”路浔转头看着他,扯了下他的袖子。
“嗯,”白深应了一声,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哭了没?”
“没有!”路浔压低声音辩解道。
“行吧,”白深笑了,拍拍自己的肩膀,“哭了的时候来找白爸爸。”
“知道了,”路浔瞪他一眼,“废话一大堆。”
白深走在他后面笑起来。
“我打车,”路浔拿出手机点开软件,“送然然回去,我的宝贝雅马哈还在那儿。”
几乎没有男孩儿能躲过对摩托车的狂热喜爱,路浔小朋友更不例外。他们到了医院兼特殊学校兼托管所之后,牵着然然回房间,老师正在画室教大家画水彩画,不过然然不喜欢水彩,她喜欢水粉颜料,上色的时候过瘾得多。
然然站在桌子旁边一言不发,呆呆地愣着。
白深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温和地看着她轻声说:“我们去拿颜料和大家一起画,好不好?”
然然看了他一眼,突然抓起桌上的水彩笔一把扔到地上,转身把旁边一个小孩儿的画纸拿起来撕成了两半。
那个小孩儿没有任何预兆地失声尖叫起来,其他小朋友也都突然暴躁地摔东西,甚至有人打翻了颜料盒。
老师尽力让他们都安静,白深有些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孩儿,集体失去理智的、无法思考的或者能够思考却完全不能正常表达的孩子。
路浔赶紧过来抓住了然然胡乱撕扯着的手,在房间里的一片尖叫和哭闹声中恍惚地闭了下眼睛。
老师还在努力用曾经教过的东西让孩子们冷静下来,不过显然没有一个小孩儿能做到。
一个小男孩儿抓住了老师放在桌上削铅笔的美工刀,完全丧失理智地胡乱划着,甚至划开了自己小臂上的皮肤。小男孩的手臂一淌血,其他孩子就更加不受控制地闹起来。
白深冲过去,也不顾小男孩的动作,伸手一把抢过来美工刀,等把刀收好放在孩子们够不到的柜子上时,才猛地觉得手背疼。他低头看,右手手背被划了一道又细又长的口子。
他回头,没有看见路浔的身影。
白深心里一惊,目光再仔细在房间里搜寻了一番。路浔长得高,站在一群孩子中间更加瞩目,不可能一眼看去找不到的。
他推开房间门,大步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下一章……
☆、云雨
“路浔!”白深跑出去喊了一声,昏暗的四周空荡荡没有人回应。
他赶紧先去找了其它老师去处理画室里的状况,然后到处跑着找人。
白深跑得气喘吁吁,停下来又喊了一声,“路浔!”
还是没有回应,寂寥的楼外甚至能听见回声。
白深从外套兜里拿出手机,低头拨他的号码,电话拨通,却没有人接。
寂静的巷道里有音乐声,是路浔的手机铃声。他循着声音找过去,一冲到巷口,就看见路浔背对着外面,手撑着墙站在角落,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
他的右手拍拍外套口袋,伸进去拿出手机看了看,关成静音又放回了兜里。
白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走到他背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路浔应该是还没缓过来,没有什么反应。白深扳着他的肩膀,往前凑了一点儿,路浔反手抵住,背对着他,用力把他推远了些。
白深愣怔片刻,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以前路浔就算是哭成傻子了也会扑进他怀里让他看看的。
白深只好对着他的后背站在后面,良久,估计路浔冷静下来了,才轻声问:“怎么了?”
“晕,”路浔说,“刚才突然特别晕,差点儿一脑袋栽地上。”
白深听他话里的情绪还算正常,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现在好点儿没?”
“嗯。”路浔含糊地应了一声。
“是不是病了?”白深问,“最近降温,今天下午你脱了外套着凉了。”
路浔依旧手撑着墙,摇头。
白深朝他张开手臂,“来白爸爸怀里抱抱。”
路浔愣了一会儿,突然转身一头栽进他怀里。
白深的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想说的话随时都可以跟我说,不想说的话等想通了再跟我说。你所有的情绪,我都要和你一起分担。”
路浔没说话,也没有动静。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懂了没有?”白深说。
路浔埋着脑袋点点头。
两个人定定地站了一会儿,路浔突然握住白深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手腕的位置,另一只手也钻进了白深的手,让白深刚好可以握住自己的两只手腕。
他的脑袋依旧埋在白深的肩上。白深没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手背上的伤口还没有处理,流出来的血在他们两只手中间,染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