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佛子连个麦(66)

王符与姜砚又退回殿内。

贞观殿内的百名禁卫视死如归地守在殿外,敌人的铁蹄近在眼前。

一片黑压压的千人骑兵逼近,地面微震,尘烟顿起,随之而来的一种极为浓烈的血腥味,这种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令人心惊胆战。

为首的人身披甲胄,手持长剑,于此肃杀之境,都掩盖不住他的儒雅翩然。

他看着贞观殿,握着长剑的手都在颤抖。

筹谋了大半辈子,他终于可以向所有人证实,他不必先帝差劲。

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人偏偏,选择了先帝。

……

十八岁的谢良曾与十六岁的明妃有过一段情。

那时候的谢良不是位高权重的申国公,那时候的明妃还是琅琊王氏待字闺中的六娘子。

六娘子年少成名,惊才绝艳,又生得仙妃之貌,世家之子无一不为其动容。

但凡出府游玩,必然会有众多琅琊子弟打马追逐其后,只为求她回眸看一眼。

那会儿都有传言六娘子已经被君王看中,有意定为太子正妃,是未来母仪天下的国母。可即便是如此,依然有不少门阀子弟愿意为其逞凶斗狠。

然而其中并没有谢良。

琅琊之地文人辈出,人灵地杰,有诸多世家门阀在此生根,谢氏在其中,着实不起眼。

谢良自知身份不匹,也生不起多余的心思。

但他的嫡亲妹妹嫁给了皇室三皇子,却让那清冷孤傲的六娘子,诱他起了心思。

诱他情窦初开,诱他甘愿为之不顾家族生死,只求一场花好月圆的时候,却让他亲眼看着她,嫁给了他的妹夫。

当谢良不顾礼法地找上六娘子,只听这已经成为了三皇子侧妃的女郎,冷冰冰地对他说:“我这一生,从来不会让自己沦为沦落为一个货品,我要嫁给谁只能由我来决定,你是棋子,三皇子也是棋子,不过是让我脱离太子的一种方式罢了。”

谢良的声音已有些哽咽,他眼里呈现出无比受伤的神色,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满腔真情,在人眼里,倒是一场笑话。

可分明都已经这样了,他还是非常卑微地,近乎哀求般地道:“既然都是棋子,为什么……不能选择我?”

六娘子孤高冷淡,喜诗书,颇爱儒雅之人。他就不再舞刀弄枪,将自己变作了儒雅的读书人。

可最后她却嫁给了,常年征战在外的、杀伐无数的三皇子。

谢良至今想来,都觉得当初的自己极为好笑。

但儒雅的姿态已经被他深深的植入骨髓之中,反倒再也去不掉了。

他剑尖划地,发出刺耳又锐利的声响,驱马慢行间,隐隐约约擦出了零星的火光。

昔日的不甘留存于心,让他一步步往上爬,但最后剑指皇宫,也未必是因少年时的情爱之事。

谢良眼中的野心勃勃,在此时早已不加掩饰。

少年时期的情爱已是过眼云烟,二十多年过去,早就在心中变了质。

这一次,不为其他,只为自己。

适时,他举剑正欲下令发兵,却忽的听见身后一声厉斥,宛若破空之箭,在此间乍然迸裂。

一字一句,寒意蚀骨。

“逆臣谢良,你的对手、是孤!”

第58章 你我今日,必死其一

姜昭打马持鞭而来, 身后府兵不过百人。

紫微城内宫灯通明,一身赤色骑装在此间流光溢彩,蛇骨鞭击落于地, 鞭子上血水由上至下汇聚至一处,涓涓滴溅在尘土之中。

谢良拉动着马绳转过身,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他厉声质问身侧的柳彧, “她怎么会逃了出来?!”

柳彧今日也披了一身银白甲胄,手里持着雪剑,他是实打实的书生, 故而这么锐利的打扮, 在他身上倒莫名地流露出一种写意风流的飒沓姿态。

他扬眉看向那红衣炽烈的女郎,低低笑了声,道:“一时不慎,一败涂地。也罢,若能除去王符, 挟持姜砚,便还没败。”

事已至此,谢良也无法再追究什么, 便沉声道:“我去堵住姜昭, 你带领部分谢家兵马, 入贞观殿,务必取下王符的头颅, 让姜砚写下退位诏书。”

如今满朝文武划分为王、谢两派,然而王党一众多为新起之秀,根基不稳,只要王符一死, 就起不了什么风浪。而谢良身后却有大部分世家重臣,只要今日事成,皇权被削弱,王党被拔除,众多世家定然会让谢良等人平安无事。

这一点,姜昭也想到了。

所以她瞧见柳彧有带兵马往贞观殿去的趋势,就立即喝道:“驸马盗公主印信,假传孤的命令,千机军众将士即刻斩杀逆贼,孤既往不咎!”

千机军作为先帝赐予淮城长公主的护军,自然只听公主令行事,先前驸马持公主印信,方能调动得了他们,如今所该效忠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印信便失去了作用。

千人黑甲骑兵几乎在姜昭话音刚落的瞬间,就回头冲进谢良的私兵队伍中。

阵营转变仅在瞬间。

两方人马再度厮杀,但谢良的私兵早有防备,又势均力敌,一时之间,倒是僵持不下。

血肉横飞,断肢遍地。

刀戟声骤起,怒吼声,惨号声,战马蹄声一浪高过一浪。沾血的盔甲被弃在一旁,殷红的鲜血渗实了地面,飞溅过宫灯,覆盖过福海团花的锈面,灯火微微晃动,凛冽的刀光不停回闪。

姜昭驱马上前,身上溅了不少血。

她的一双寒冰目,冷冷地看着谢良,“昔日母后曾对孤说过,剑为君子之兵器,儒雅士人都喜欢用剑,而舅舅少年时就以剑术独绝而冠名琅琊之地。可孤只见过舅舅舞文弄墨,对于母后的话并未信过,如今一瞧,母后倒是所言非虚。”

姜昭甩鞭卷起一旁死尸身侧的红缨枪,稳稳地接过在手中。她将蛇骨鞭收好别在腰侧,反手横着红缨枪于身前。

起枪之势宛若出海游龙,所迸裂出的煞气无可抵挡,一时之间让谢良生出了恍惚。

也曾听闻有朝官说过,淮城长公主怒时有先帝三分威势,他对此本是不以为意,先帝曾为三皇子时,随边军东讨西伐,一身戾气都是由尸山血海里一条命一条命堆积出来的,哪怕是三分,又岂是个娇生惯养的女郎可有的?

然而如今见姜昭横枪于身前,恍惚间竟让他想起了先帝。

当年那个征战天下的三皇子,也是一杆红缨枪,杀敌无数。

似见故人而来,让谢良不由得怔了片刻,他喃喃道:“你竟会使枪……”

姜昭微仰螓首,容光华盛,如此艳烈姿仪之下,眉眼却冷冽至极。

她道:“所有人常见孤用鞭伤人,以为孤只会使鞭,却不知,自幼时起,父皇教孤的可一直都是枪。”

“一直以来都想与舅舅切磋一番,今日孤以枪对剑,断然不会手下留情。”姜昭眸光微动,驱马冲上前,“你我今日,必死其一!”

谢良哈哈一笑,大声道了个“好”,也立即持剑迎了上去。

两道身影霎时间混成一团,剑枪猛然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你来我往,铿锵不绝,刹那间,似乎已经过了十几招。

枪剑相抵,两人各自发力,互不退让。目光交汇之时,谢良眼中难掩诧异。

甫一交手,他便知道,姜昭的枪法得尽先帝的真传,甚至远比先帝刁钻狠辣,招招致命,使得他无法攻也无法退。

两人僵持不下,猛然一推兵器,各自退后几步。

姜昭眸光依旧凶狠坚毅,手却微微在抖。

被囚禁近乎两个月,她又被迫喝了散失力气的猛药,虽然药效没了大半,但是被药伤的身子终究还是不如全盛时期。

何况如今所面对的,又是剑术独绝的谢良。

她无法长时间与他相耗,必须尽快拿下才有胜算。

姜昭一夹马腹,开始猛烈进攻。

枪锋如疾风骤雨,直取谢良面门,而谢良的剑术复杂多变,灵活如蛇,时而以剑为着力点,运行巧劲,避开了姜昭的枪锋。

谢良使剑与他的性格颇为相似,谨慎小心,招招缜密有度,大抵已经看出了姜昭的弱处,转攻为守,想一步步耗死她。

适时,贞观殿所靠大业门的方向有声音传出,初时淹没在这里的兵戈声中,令人听不清,而后一声又一声,交叠传来,以排山倒海之势落入众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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