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荻阴鸷地盯着千姜,牙齿一发力。
“啊!”千姜疼地眼泪都出来了,罪魁祸首却很是心满意足,千姜嗔道:“你是不是狗啊,干嘛咬人!”
张九荻正要打横将千姜抱起,却听密室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殿下殿下!”
毒势太猛,二人都忘记了千姜今日是来试毒的。
千姜的指尖血果然有了些作用,张九荻感到自己的头脑清明了些许,不禁愣了一会儿。
逮住这个空档,千姜赶紧麻溜地从案上滑下来,往人声方向跑,毕竟人多,张九荻再怎么毒火攻心也晓得收敛。堪堪跑到密室启动装置前,他却又追了上来,将千姜逼着紧贴墙面。
“殿下,今夜不试药了吗?千姜姑娘怎么还没来?”虽然打扰殿下休息是大罪过,但是一直密封在制=毒的房间里,小命更是不保,于是大家只有硬着头皮问了。
张九荻迅速挥手,熄灭了屋内烛火,千姜却抢白道:“晁兄,我马上进来!”
他登时发火,将千姜的双手紧紧扣在墙上,二人十指紧扣,千姜觉得自己这下比方才更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咸鱼。
“本王没让你走。”
“都能说本王了,九殿下清醒了是不是?腿长在我身上,又没长在你身上,我偏偏走了……”威千姜耀武扬威的话尚未说完,却感觉胸前有一颗毛绒绒的脑袋贴了上来。
他方才动作太猛,发髻已乱,蓬松乌黑的头发就这么抵=在了千姜的下颌处,“别走。”他的脑袋还转了转。
千姜不怒反笑,这算是什么道理,张九荻真是喜怒无常,方才还凶得不行,怎么这会儿就又换了招数,她也不再大喊了。
忽然,她感到衣襟一松!
自己脖颈处的那处伤口仿佛细雨拂过。
“你又咬我!”千姜奋力去推眼前人,他却怎么也不松口,这疼痛太深刻,看来是出了血,千姜吃痛地嘤咛一声。
影子很是旖旎。
待到终于松口,眼前人也倒了下来。
千姜顾不上将衣服整理好,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总算把他扶上床榻,千姜才有时间瞧一瞧自己的这处伤口,好家伙,果然出血了。看来是张九荻方才想起来自己的血可以解毒,便找了一个可以下口的地方,都不晓得是不是应该夸赞他机灵……原本竖着的一道伤疤如今更添一朵花一样的齿印,千姜感叹自己这是倒了什么血霉。
想要去捶张九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又被死死抓住了,“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准走。”张九荻仍旧在睡梦中嘟囔着,然后又痛苦地转了转头。
月光透过轩窗洒落,照亮了他的鬓角,一层薄薄的汗。
回想起今夜种种,千姜很难不把它和自己读到的一种毒联系起来。如果当真是合=欢毒,自己为何没有发作?千姜思忖着,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体质,不过如果没有这个体质的话,今夜岂不是……她一想,耳朵已经开始泛红,以后又怎么面对张九荻?
再仔细分析下毒发前种种,千姜断定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毕竟她进房间之前,这个人都是好好的,思及此,她不得不想了个缓解尴尬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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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陵王府内的五澜泉正值丰水季节,泉水涌动不息。
五皇子宿望负手而立,正在欣赏泉水印月景象,却见身后忽出现一黑影,附耳与他说了些什么。
“哦,这么快,老九不应该啊?”复又自言自语道,“威千姜都回了府,难道是事情没有成功?”
黑影道:“属下确认亓筠已给威千姜投毒。”
“阿追,本王自然是信你的。十多年前,你就见识过此物功效了吧。”宿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又问:“五月初五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
“阿追会去崇定楼会会亓家公子。”
宿望点点头,又道:“和这些天文阁的人办事还真是麻烦,做什么事都要讲究时辰、方位。即便是取个人头都要分它个子丑寅卯的。不过也没办法,谁叫他们在百姓中的威望高呢?那些人啊,就喜欢听这些。”
阿追道:“钦天监一定能在千秋日助我们势如破竹。”
宿望笑道:“跟了本王这五年,你倒是学会了不少大泱话,连成语都会用了。”
“若没有殿下收留,阿追还在鞑靼漂泊。”面具下的阿追苦涩一笑,五年前终于找到了仇家,却因报仇无门而心灰意冷,若非宿望相助,恐怕自己会一直消沉下去。
“说起来,既然亓筠那小蹄子有了私心,你如今更要严加堤防,平常没什么事,也不用在这府上待着,只是在五月初五要仔细着些。”宿望叮嘱一番,又抱怨道:“当初在鞑靼就应该将那小子擒住,何至于非要弄到昭京来杀……”
五年前,鞑靼与大泱的战事平歇,五皇子便伙同“千岁公公”于去得为首的宦官群体、尉迟晔带领的钦天监众人,生了谋=反之心。钦天监灵台郎却算出将有一“机月同梁格局”的男丁有损于密谋之事,于去得那年派了不少人去鞑靼边境洲松洛寻人。可惜,遍寻不得,贻误了良辰,灵台郎又说要等此男丁换大限之时再杀,才能四化皆宜。如此往复不定,真是叫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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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辰初。
仓使府的下人们,在仓使寝殿门逡巡,不晓得当不当去唤人。
毕竟往常这个时候,殿下早就醒了,可今天,也不晓得是怎么了……胆子大的侍女兰儿决心把手里这株“云头雨脚美人腰”修剪好便去敲门。
双手刚好贴近门,殿下却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手中团着什么东西,眸中似有血丝,惯常爱穿的俊逸鹤氅也有不少褶皱。不晓得房内侍奉的人怎么搞得!她正想着,却听见殿下仿佛有滔天怒火。
“威千姜呢,让威千姜提头来见!”
作者有话要说:发晚了点,周日愉快。
☆、秦筝帘幕揭
“殿下,昨儿那威姑娘说是你非要她走的。”兰儿怯生生地回答道。
张九荻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忆昨夜之事,只想起威千姜好像突然“变”成了一颗极为好啃的“胡萝卜”……
他抿了抿唇,又问:“什么时辰走的。”
“约莫是亥时。”
待了这么久,却只给了自己五十两银子,张九荻怒火中烧。
等等……不管多少也打发不了啊!感觉到自己被戏耍了,他将手中的纸撕碎,上面浓墨重彩画着的大豕已消失不见,剩下歪歪扭扭的笔迹依稀可辨,上书“张九荻:事出有因,错在我,五十两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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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的千秋日近在眼前,昭京城的大街小巷一派热闹景象,虽然南边的战事又起,但老百姓总算可找个由头解一解生活中的晦气,这才有机会把孟春没来得及接的“司户之神”给接了。
昭京城东的街道上,沿途摆了许多祭祀神位,羊、豕、果品、礼神制帛等不一而足。搢笏、奠帛、献爵这些宫里面的礼数,寻常老百姓家是没有的,唯独“焚祝帛”之事上下皆同。
浓重的烟雾中,行人们摩肩擦踵,几个小孩疾行的步伐踩碎地上的灰烬,扬起一片灰尘。
是朝“方外堂”奔来的。
“郎中郎中,我又屙肚了,快帮我瞧瞧。”
斜也驾轻就熟地迎上来,他这几日已看了好几例这样的病症,小孩子们大都因为嚼了太多生萝卜而腹泻。
已要到孟夏时节,这些小孩还在补以前的“咬春礼”,不难受才怪了。他照例开了几副药,又叮嘱道,“我晓得你们父母这些日子都忙着制作千秋日的纸劄,只有靠你们自己记着怎么吃了,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服一次,夜里困觉觉的时候再服一次……”
他正说着,门外忽有人道:“斜公子这么做生意,迟早要让‘方外堂’关门大吉啊!”
斜也抬眼一看,见一女子额戴乌金纸裁成的闹蛾,身着烟霞色罩衫朝自己走来,原来是羡门店的小汐。
“小汐姑娘,快请进。”斜也热情地招呼着,不出意外她又是来找自己抱怨的。
江永年这些日子怠惰了不少,生意萧条了许多不说,连买卖金银的生意也不怎么打理了,每日都是魂不守舍。“你说头家到底是怎么了?眼见这几日正好是经营生意的大好时机,却整日整日的心思游离。”她站在“百眼柜”前面,又皱眉道:“是不是那个叫威千姜的使了什么法子,才让头家变成这样的?真是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