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班级里经常能听到这样的歌谣,一群人高声唱完,然后哄笑,接着所有人都会看向夏禄安。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他们并不能看到夏禄安的表情和回应。因为夏禄安的长刘海能遮住眼睛,唯一能够传递情绪的窗户被盖住了,只剩两片常年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想通过这两片唇来判断夏禄安的情绪,那是无济于事的。
初三那年,他从网络上了解到两个专业名词——情绪表达障碍(dysthymic disorder)和社交恐惧症(social phobia)。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木已成舟,他无法改变这样的自己。
这一切结束在高二那年,一个名为“Shell”的转学生正好转到他的班级。
他仍旧蓄着披肩的长发和遮住眉眼的刘海,因为与众不同的性格在班级里格格不入。老师让转学生随便选择座位,于是长相精致打扮帅气的亚洲男孩把黑色书包放在他旁边,笑着问:“你也是中国人吗?”
从那时起,冰河融尽,春暖花开。
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冲动,夏禄安打开电脑,把手绘板连上电脑,幽蓝的显示屏在他脸上打出莹莹的光。
*
尚佩从凌晨两点翻滚到凌晨四点,然后认命地一掀被子,顶着一脸的生无可恋打开手机。
页面还停留在他俩的对话框,尚佩呆滞地看了三秒,把夏禄安的备注改成一个红色的大叉,用力退出。
安培超话最近一直喜气洋洋,电流们啥都不用干,每天只要张嘴接糖就能吃出糖尿病。对比别家cp粉小心翼翼地扣糖,简直不要太幸福。
甜的东西最治愈,尚佩刷了一会,逐渐忘记现实里那个令人生气的夏禄安,开始迷恋同人里温柔腹黑霸道邪魅的夏禄安。
不得不说,电流们对夏禄安的性格实在太ooc了,温柔款的倒还好接受,邪魅款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尚佩呐喊着点进去,流着泪退出来。
好吃,真好吃,邪魅款一样好吃。太太笔给您,求您继续,求您更新。
尚佩疯狂地把超话里的糖扫了一遍,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五点了。
尚佩一边感慨,磕糖使人忘记时间,一边退出微博,打开老福特。
summerLA的所有cp向作品都在老福特,微博她只更新尚佩的个人图,安培的主力太太们也大多更宠幸老福特。
不过summerLA前两天还在扣扣跟他说,最近比较忙,新作品可能要搁置一段时间了,所以尚佩还是冲着主力大军去的,对summerLA太太,他抱着一百个耐心等太太忙完更新。
结果老福特的页面一刷新出来,summerLA的头像赫然在最顶上,更新时间显示04:26。
尚佩:“……”
真是位无论多忙,都要产粮造福大家的劳模啊。
summerLA更新的是一个很长的条漫,黑白色,线条有点潦草,看起来像匆忙的速笔。
尚佩点开大图,看到了一个大概是走在海滩上的夏禄安。
说“大概”,是因为这张图整个色调就是黑白灰,阴郁又压抑,他只能根据线条和色彩的深浅变换猜测是什么地方。
夏禄安走在海滩上,白色的衬衫敞开着,左胸上有一个心形的洞。
下一张,黑灰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光点,夏禄安走上前,捡起光点。
那是一个扇贝,小小的,在他手心发着光。这光把周围的世界点亮了一点,黑色变得不那么浓郁,灰色变成了主色调。
夏禄安托着扇贝继续向前走,前方的黑暗也被光芒驱散,灰和白的色块浮在他们周围。
接着,夏禄安胸口那个窟窿逐渐变了,先是从心形扩成了一个扇形,扇形又一点点具体出细节,最后变成了一个扇贝的形状。
夏禄安把手心里的扇贝按到胸口,正正好好填补上那里的空洞。
扇贝进入他的身体之后就不再发光了,夏禄安低下头,很失望的模样。
下一张,一点光亮从海平线上跃出,越来越高,越来越近,灰白的色块在这样的光亮下急速退走。
最后太阳升起来,蔚蓝的海,米白的沙滩,洁白的海鸥在半空盘旋,天空染出一片橘色。
黑与白尽数褪去。
他见到了一场日出。
尚佩怔怔地望着最后那张色彩斑斓的图,呼吸都被攥住了,他感觉鼻子和眼睛有点发酸,伸手一抹,抹出了一触即消失的湿意。
有和尚佩一样熬夜的修仙小电流在评论嗷嗷哭,叫着您是神仙。
他再一刷新,一条新评论蹦出来。
“如果爱情有形状,那夏禄安的爱情就是扇贝形。或者说,我们夏总是扇贝性恋233333”
尚佩又呆楞了会,给这条评论点了赞,然后一字一字地打了句回复:那尚佩的爱情大概是葫芦形,或者冰糖葫芦形。
尚佩抹把脸,把夏禄安的微信备注又改成“冰糖葫芦”,后面还加了一个冰糖葫芦的emoji表情。
接着他转到扣扣,给summerLA发过去一句:【看到太太的新作啦,太棒了不知道怎么吹,太太注意休息】
配一张比心的表情包。
然后他给助理发微信:【小李,帮我带两杯咖啡,一杯摩卡不加奶油顶,一杯美式不加糖不加奶,再带点薄荷糖清凉油。今天你不用急着到剧组,买完慢点来就行,到了我给你转账,谢啦】
尚佩放下手机,坐起来,拍拍脸。
会发光的扇贝是不会被冰冷的葫芦打败的,应元雪还要勾引萧疏梧呢。
第60章 皮皮扇贝
尚佩六点钟才迷迷糊糊睡着, 七点闹钟就响了。他顶着一脸起床气,洗漱完后闻到了一股饭香。
他下楼去餐厅,桌上已经摆好了牛奶燕麦粥、煮鸡蛋和煎面包片, 夏禄安刚把围裙解下来。
“吃饭吧。”夏禄安说。
尚佩:“哦。”
两人谁都没再提昨晚的事,尚佩一边喝粥,觑着夏禄安眼下两片青黑,心说这人不会臊得一晚没睡吧?
他睡着之前,把晚上的事从头到尾想了几遍,觉得是自己太鲁莽了。
男人嘛,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夏禄安和他一起穿过来这么久,从来都是工作完就回家,似乎一点没沾那方面的事。
清心寡欲两个多月,乍然被撩拨,搁谁谁也扛不住。他不分青红皂白就问人家性向, 夏禄安恼羞成怒也是情有可原。
尚佩迟疑着想, 要不要趁现在道个歉, 然后夏禄安的声音就响起来:“昨晚我太激动了, 对不起。”
“咳,”尚佩一口粥差点呛嗓子里, “没有没有, 是我太没礼貌。”
说完屋子又陷入了沉默, 凌逍来接二人去剧组, 一路上都在诡异的沉默里惴惴不安,不停看后视镜。
夏禄安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有点自嘲地笑了笑。
他很努力地摆脱童年那些阴影,可是有些东西早就刻进了骨子里。他可以在别人面前游刃有余,却总是对着尚佩想起那些莫名其妙的自卑。
其实他昨晚明明可以承认, 然后顺势把这么多年的感情一股脑宣泄出来,但他退缩了,甚至还在尚佩面前露出那么狼狈的模样。
连他都接受不了这样莫名其妙的自己,尚佩又怎么可能接受。
*
他们到剧组时时间尚早,侯建精神很好地拉着他俩先讲了今天的戏,然后仔细端详两人一阵,“怎么都没睡好啊?”
尚佩笑笑:“失眠了。”
夏禄安默不作声。
侯建:“是不是进组后发现这剧要火,太激动了啊?”说完大笑起来。
尚佩跟着笑了两声,余光一直瞥着夏禄安,见他反应总是淡淡,便也不太笑得出来了。
没多久,剧组人齐了,几位昨天没露面的演员也都来了,大家免不得一阵寒暄。
演盛德帝萧疏韶的男演员叫袁启,四十不到,拿过不少主流奖项的提名,但是因为各种因素,总是与影帝视帝失之交臂。
他算是圈子里年轻一辈中有名的实力派,尚佩今天要和他对戏,本着礼貌上前去握手,没想到袁启瞥了他一眼,连手都没伸,只淡淡点了头,就偏过去和身边人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