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沾湿了眼睫，封狱搂着俞木的手臂发起了抖，紧皱着眉，慌乱的摇头，如同梦呓般哽咽着说，“不要。”
俞木被他吵醒，见到小和尚反常的模样，赶忙抓着他的肩膀摇他，轻拍他的脸，“封狱，醒醒，快醒醒！”
他的声音传到封狱的耳朵里，面前的黑影颤了颤，消散，小和尚终于得以从白色空间中脱离，睁开双眼，男人的脸在眼前逐渐清晰。
封狱伸出冰凉的手去触碰俞木的脖子，脸颊，被皮肤的温度熨烫，稍稍找回了神智。
“做噩梦了是吗？”俞木抓着他的手，给他焐热，“梦到什么了，你讲出来，讲出来就不害怕了。”
封狱扁着嘴巴，眼睛全然红透了。
他挨近俞木，亲吻他的鼻尖，紧紧地搂住男人，将哽咽咽下去，摇头。
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封狱让天师给他开启传送法阵，偷偷去了一趟南罗寺的藏书阁。
他找了半日，终于找到了关于万人祭灵阵的记载。
此阵法被列为邪术，逆天而行，违背阴阳轮转，必有殃报。将阵法记在心里，封狱合上书籍，却在即将离开藏书阁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永狱，你真的看清自己的心了吗？”
苍老却庄严的声音响在室内，伴随着古刹钟鸣，震慑心扉。
这是南罗寺方丈的声音。
领导南罗寺十二高僧将他囚困于镇妖塔，给他讲了十几年佛法，却在两年前被他在皇都杀害的方丈。
封狱僵硬在原地，四下去看，却找不到人。
心脏因为莫名其妙的情绪加快了跳动速度，想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小和尚紧咬着下唇，闭上眼，再睁眼时已经敛去眸中情绪，走出了藏书阁。
离开南罗寺时，他双膝着地，跪在偌大的古寺前，额头沾地，叩拜了三次，才起身，随着天师们回到了皇宫。
接下来的几天，俞木再也没见小和尚对他笑过。
在他为封狱死去的那半年，小和尚的两个人格已经融合的比较稳定了，如今却隐隐又有了分裂的趋势。
他经常会看到封狱白日坐在皇宫里供奉的佛像前诵经，而到了夜里小和尚的眸子便隐约有了变红的迹象，看着他的眼神像极了分裂的小恶鬼。
这天晚上，俞木深夜惊醒，再看身边已经没有了封狱的踪影。
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俞木赶紧穿好衣服，下床，推开高大的殿门。
临近中秋，明月高悬，夜风有些凉，冲的俞木咳嗽了几声。
他站在门边张望，刚要喊封狱的名字，却见一个拇指大小的光点从远处飘了过来。
光点围着他转了几圈，接着便向着一个方向飘过去，像是在给他引路一般。
俞木拧眉，追上去。
此时，皇宫太医院的别院内，封狱站在被妥善安排的皇族人面前，盯着这些人经过御医调养变得稍显红润的脸，轻皱着眉，眸中闪过戾气。
“终于想好了吗？”黑影出现在意识里，有了嘴和鼻子，声音也褪去沙哑，一张脸渐渐形成轮廓，对封狱说，“这万人祭灵阵需要的不过是人命而已，你不去动那些接受你敬仰你的人，而是找这些唾弃你，嫌恶你的人来祭天，并用此来救俞木，我想即便那人知道了也不会埋怨你……”
封狱攥紧了拳，眸中的红色更浓郁了。
黑影教唆他，“你难道不记得这些人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了吗？当你在痛苦中挣扎的时候他们又做了些什么？他们可不觉得是你从封启手中救了他们，他们醒来只会更加憎恨你，他们这种人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啊……”
被蛊惑了一样，封狱伸出手扣在了他名义上的父亲，封氏王朝的先皇脖颈上，缓缓收紧力道。
脑中一时闪过很多画面。
——怪物！是你害死了你的母妃！
——生为天煞，你是王朝的耻辱！
——把他关进地牢，在高僧来之前谁都不能将其放出来！
一字字，一句句，直插心扉。
从封狱出生至今，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任何一句关心的话。
模糊的记忆中，只余那些暴躁恼怒的责骂和诅咒他尽快死去的怨毒目光。
【作者有话说：今日双更，下一更一分钟后到~】
第231章 半佛半鬼小和尚 重启34
黑影说的对，如果能用这种人的死换来俞木的百年寿命，他愿意。
杀了他。
杀了他们。
杀了这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
不是说过吗？
把不喜欢你的人全部杀光。
现在你已经得到很多人的喜欢了，那么这些不喜欢你的人自然也不需要存在了，不是吗？
用这些人的命换俞木的命，很值得。
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指甲变作漆黑，尖端刺破掌下男人的皮肉，封狱咬紧牙齿，在即将掐断男人脖颈的瞬间，脑中又是一阵钟鸣响起，生生打断了他的动作。
几乎同时，房门被人敲响，俞木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封狱，你在里面吗？”
小和尚面色一僵，手立刻从男人的脖子上撤走，后退半步，看到门扉即将被打开，心脏震颤。
急忙快走几步，朝着开启的窗户跳出去，落荒而逃。
俞木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更快地推开门，却也只看到了大开的窗户，封狱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这小子……”
此时俞木已经相信了光点就是在给他指路，他跟随光点来到先皇面前，看到男人脖子上的划痕，一颗心沉了下去。
视线在屋内躺着的皇族人身上转了一圈，隐约猜到了小和尚想做什么，俞木的面色不免更加凝重。
他猜测戚远的负面人格很可能在小和尚做噩梦的那天夜里就开始行动了。
教唆小和尚再起杀心，以让天下人继续恐惧封狱，唾弃封狱，致使两人直到如今的努力功亏一篑。
如果不能在脑域世界帮助戚远清除，那么他难以想象等到回到现实世界，遇到的戚远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光点在俞木眼前转了转，逐渐变成两个、三个、四个……直到分裂成十三个，而后扩散，最终形成十三个巴掌大的小人。
俞木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身着袈裟的十三个僧人，心头震惊，“你们是死去的南罗寺方丈和十二名高僧？”
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和封狱走出镇妖塔时，见过这些僧人，所以有些印象。
此时再见这些人，想到对方皆丧命在封狱手中，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俞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南罗寺方丈生的慈眉善目，眉毛和胡子皆为白色，细看竟与令封狱信服的白老头有几分相似。
俞木疑惑，“你认识我？”
“自然认识，在你还是艳鬼的时候我们就在南罗寺见过。而且……”老者的目光扫向周围的僧人，十几人眼色交汇，白光闪烁几次，便全部融合进了方丈的灵魂中。
而这样的融合也让方丈的面容出现了变化，一点一点地改变成了俞木见过的白老头的模样。
“老衲就是白老头。”
俞木满目震惊，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天煞生而为鬼，却也是佛。”老者并不在意俞木的表现，只自言道，“之前我等被世俗蒙蔽了双眼，用了极端的方式囚禁了天煞的鬼，想让他永远以佛的一面示人。不想，这种方式却更造就了他的鬼。”
他道，“所以，我等便选择不入轮回，于这皇都变作鬼怪，编造一段诳语，用来瞒过永狱，借此待在他身边引导他的行为。
“如今他心生恶念，陷入迷茫，我等却因为大限将至，无法直接给予他帮助，能够依靠的便只有俞施主你。”
说到这里，方丈化作半个手掌大小的光斑飘到俞木面前，声音仿佛响在俞木耳边。
“善恶只在一念之间。永狱对你的执念便是让他迷茫的恶因，我等希望俞施主能够还他一个善果。”
俞木伸出手，那光斑便附着在他掌心，散去白光后，一个金色的“卐”字刻印在上面，微微发烫后隐入其中，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俞木的意识为之一清。
下一瞬，系统兴奋的声音传来，激动地对他说，【宿主！我终于能够连接到你了！】
俞木站在原地，怔楞地盯着自己的右手，细细思索方才遇到的一切，一时竟觉得眼眶发酸，险些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