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
君如是完全信不了这话,因为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个习惯逃避的人。
勇敢这两个字无论如何,与她也不适配,懦弱二字才更对。
苏寒山“嗯”了声:“我就是个最怕死的人,特别怕死,因为我有很多事想做,如果我死了,真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比如现在……我像个鬼一样,没有人能看得见我,除了你,我也碰不到任何东西,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恐怕早就已经冻死在这里了。”
苏寒山神色认真:“君姑娘,那天我说我可能死在这里,你说我不应该是个会说这样话的人,其实你错了,我真的怕死,所以我害怕,害怕了就会说。与你相比,我差劲多了,你其实比我勇敢。”
君如是怔然。
“可是……”
她觉得苏寒山的话不对,“人终有一死,而我不能如他人一般活那么久,我一年有小半年是在床榻上过的,因而我每次病重时都在想,也许死期就在今日。死亡与我次次擦肩,每一次都让我对死亡的恐惧减弱一分……我说我不怕死,不过是无奈的,因为我无法掌握自己的死期,也许今日,也许明日。”
苏寒山闻言却摇头。
“每天都在等死的人,往往更恐惧死亡,因为对于一般人来说,死亡是必然却遥远的事,但对有些人,比如你,也许是近在咫尺的,正因为这种不确定,才更担心,更害怕。”
他盯着她的眼睛,“因为你一旦有了牵挂,那可能第二天就见不到了。”
君如是有些茫然了:“是这样吗?……”
“是,所以你是个勇敢的人,不用怀疑这一点。”苏寒山定声道。
“我又似乎要被你说服了,苏公子。”
苏寒山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我说的是至理名言,你被我说服很正常,你就大胆信我好了。”
“嗯,我信。”
……
天亮之后,李氏再次邀请君如是共去梅园,但这次君如是拒绝了,说是想去街上逛逛。
李氏脸色难看,又阴阳怪气地说了好些话,最后只得作罢。
君明月也不想去,她昨天去玩了一天,一点意思没有,还没有和李英音姐姐在马车上吵架有意思呢。
所以她干脆也不去了,李氏怎么说她都不去。
李氏翻了个白眼,只得和自家姐妹妯娌的去了。
君明月这边不去梅园,在李家就更无聊了,于是又来烦君如是。
“昨天的故事还没讲完呢……”说罢她看了眼四周,小声问,“奥特曼今天在这里吗?”
君如是无奈道:“你真是无事可做吗?我听说李家的姑娘今日不去梅园的都去学堂了。”
她倒好,哪儿都不去,居然来她这里,以前君明月根本不会这样。
“学堂比梅园还没意思呢,我要听你讲故事。”
“回去了讲,今日我要出门。”
“你要去哪儿啊?”
“去街上随意逛逛,买些东西。”
“我不信,你有钱吗?我有钱,你跟我讲故事我就给你一点。”
君如是:“……”
苏寒山咂舌:“欸呀,真可惜,如果她能看得见我,我就留下来给她讲故事了,只要她能付得起钱,讲到天荒地老都行。”
谁跟钱过不去啊。
君明月继续道:“你看你脸白成这样,病的不轻,还是别出门了,出门要是病死了怎么办?不如就在家里待着吧,我让表姐也来,一起听你讲故事。”
她口中的表姐是昨天一起坐车的李英音。
“嘶……这丫头说话怎么那么欠揍呢,她妈没教过她好好说话吗?”苏寒山顿时有些来气了。
君如是却早已习惯了。
“你放心好了,不讲完故事,我是不会死的。”
君明月撇了撇嘴。
如意走进来,见到君明月在此,忙跑到君如是前面站着,对君明月道:“二小姐,有什么事吗?”
“你个小……”
她后面两个骂人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君如是的眼神截断了。
她想起君如是说的话,若是再这样说,就叫她被鬼天天缠着。
“……你管我呢?”她不屑。
君如是拉了下如意,对君明月道:“我和如意现在要出门去了。”
说罢她也不去管君明月,转头问如意:“准备好了吗?”
“好了,马车在门口等着呢。”
“嗯。”
君如是点头,也不看君明月,只是系紧了斗篷,出门去了。
如意见君明月似乎吃瘪的表情,有些开心,忙跟着也出去了。
君明月在原地跺了跺脚:“讨厌讨厌讨厌!”
苏寒山冲她做了个鬼脸,笑了声,也走了。
……
“果然是主城,就是比启源镇繁华多了。”苏寒山笑道。
虽然启源镇他也没逛,但是人流量是很明显的,城市规格和建筑等级也不一样。
君如是的视线从马车外面掠过:“景寿州十分繁华,听说全国各地的货物都会从这里流通,所以不管是什么,应该都可以买到。”
“真的吗?”如意眼都亮了。
君如是笑问:“你可有什么想买的?都可以买,我们是有钱人。”
如意认真想了想。
“我想买一些花种回去种。”
“只要花种?启源就可以买啊。”
“要那种珍惜的花,启源镇可见不到。”如意笑道,“我在李家大院见到了好多好看的,都记下了。”
☆、第 29 章
苏寒山问:“知道彼岸花吗?”
君如是望向如意。
“可有彼岸花?”
“彼岸花?好奇怪的名字,没听说过……姑娘,是在书里看见的吗?”
君如是犹豫着点了下头。
听苏寒山说书的口吻。
“话说此花可不得了啊,只开在黄泉彼岸,人死了之后走的那黄泉路两边都开满了彼岸花,大红色的,比火还耀眼呢,最神奇的是,彼岸花花开不见叶,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仿佛两个相爱而不能在一起的人。”
大抵爱那些诗词的人也爱听风月故事,总之君如是听得有些入神,生出了些伤感的情绪。
“此花太悲伤了。”她轻声道。
马车缓缓停下,如意掀开帘子问:“到了么?”
“到了小姐,这就是如月钱庄了。”
如意一喜,跳下马车,伸手扶君如是。
三人下车之后,望着眼前的钱庄,皆有些惊叹。
君如是与如意是头一次见这样气派的建筑,而苏寒山是感慨于古代建筑真是精美绝伦。
现今还保存完好的古建筑也不多了,还多依赖于现今的技术手段才能维持,和这样活生生的不能相比。
时光悄无声息的,可以湮灭一切。
走进来,人不算多,大约只有七八个客人的样子。
一个小厮过来招呼,笑道:“姑娘,取还是存?”
“取。”
“好嘞,您稍等。”小厮拿了一个木签子给她,“坐一会,会叫号的。”
“多谢。”君如是点头,带着如意在一旁寻了个空位置落座。
苏寒山则是坐不住,反正也没人看得见他,他可以随意走动。
不过他想去后台看看的想法还是被他自己压住了。
万一跟着进去了,没人给他开门,他可就出不来了。
没等多久,君如是听到喊声,起身到了柜台那边。
柜台后面钻出一个小老头,笑容可掬。
“取什么?序号告诉我。”
“壹凌叁叁号。”
“壹凌叁叁?啊……不少年了啊。”老头点了点头,伸出手来,笑问,“可有凭证?”
如意忙将那镯子取了出来,递过去。
老头接过对着光,眯着眼,仔细瞧了半天,好像认了出来,有些惊奇地笑了笑。
“原来是君夫人呐,我还记得,你是君夫人的女儿?”
“是。”
“好,等一会,东西不多,但是要好好找一会才行。”
老头转头走了进去。
苏寒山踮起脚往里面望。
“是你娘给你留的嫁妆?”
君如是点头。
“还是你娘有先见之明,千万别让你后妈知道了,别看李家有钱,但是商人往往无利不起早,再小都能看得上的。”
苏寒山说着,又到门口张望了几眼,街上似乎有什么热闹事。
只见人们纷纷让到路边,却又伸着脖子张望着,听言语间讨论,好像是什么大官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