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桓生平第一次,跪在地上被人打了两巴掌。程叶晚把钱摔到他脸上,狠狠指着他的脸,骂了句他这样的畜生活该有今天。
他看着飘散的钱从头顶落到膝盖,就像他破碎的自尊,散落了满地。
耿桓闭上眼,良久才睁开,说:“都过去了。”
耿永明悠闲地喝了一口茶,“你说都过去了,程叶川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你什么意思?”耿桓心脏一紧,厉声问道。
“从当年第一次见他,我就知道这个孩子胆小又善良,”耿永明顿了顿,挑着眉说:“我只是把刚才给你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他,又顺便说了下程叶晚当初对你做的事。”
“耿永明!”耿桓连辈分都顾不得,一把拽住耿永明的领子压在沙发上,死死盯着他,“你凭什么去找程叶川?你凭什么跟他说这些!?”
耿永明看着他癫狂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愈发加深,上扬的嘴巴甚至直接笑出了声,“他果然什么都没告诉你。”
耿永明脖子呼吸困难,却仍旧淡定地抬起手,看了看表盘的时间,说:“现在是五点半,距离他彻底离开你,还剩最后半个小时。”
大
刀
预
警
第66章 意外
“耿永明!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耿桓手劲大的快要把耿永明的衣领扯开。
耿永明故意咳了两声,瞥向耿桓的双手,“你这样威逼着长辈,我想说也说不出来啊。”
耿桓呼吸都在发颤,慢慢把手从耿永明脖子上移开,双眼赤红到充火。
“我没有逼他,更没有威胁他,只是说出了当年的事情,让他自己选择。”
“我仁至义尽,不仅给了他机票,还给了他一份国外大学的申请书。他离开你,只会过上比从前和现在都好上一万倍的生活。”
“你他妈有什么资格参与我的事!?”耿桓怒吼一声。
“凭我也姓耿,凭我是你唯一的亲人!”耿永明猛然起身,反逼向耿桓,“只要我还在一天,就绝对不会允许姓程的人出现在你身边!”
陈年哼着小曲来办公室,迎面正撞上冲出来的耿桓,一眼看见他脸色不对,立刻问道:“你怎么回事?”
“帮我…”耿桓喘着粗气,按住陈年的肩膀才勉强站稳,“………程叶川、帮我去查程叶川的航班,就现在!”
耿桓脑海里不断回想程叶川昨天的异常,想起他莫名发红的眼睛,还有委屈承受他的样子,一次又一次疯狂的把油门踩到最底。
“耿桓,你先别慌…”陈年在电话另一端安慰着耿桓,“我查到了他的航班,但是他没有值机…”
“你说什么?”
“现在已经停止登机了,他根本就没有去机场。”
与此同时,耿永明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他面无表情地走出办公楼,转身上了一辆加长的私人房车,对不知名的号码发送了一封短信:
[ 提前计划。]
耿桓死死扣住方向盘,他不敢想象,以程叶川的性格,听到耿永明的那些话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就像一泉温和的水湾,总是一个人默默消化着所有的难过,从来都只会替别人着想,把别人微不足道的好记在心上,却从不懂得对自己好一点。
即使当年的事跟他没有半分关系,他还是会把程叶晚的错全归结到自己头上。
“程叶晚………”耿桓喃喃自语,脑海突然闪过什么,一个急转弯把车掉向了同机场相反的方向。
隔着电话,陈年仍旧听到耿桓那边疯狂的鸣笛声,连吼道:“你冷静一点!我已经帮你查了小区监控,程叶川是中午离开的你家,而且没有任何身份购票信息,你好好想想他会去哪!”
“………陈年,你立刻去调这个地址的监控!”
地址显示在江源市的郊区,是一块墓地。
天空笼着灰蒙蒙的雨,阶梯排列的墓碑上浸着水渍,空气中弥漫着不同于常处的泥土味,像吹散了一捧腥甜浓郁的尘灰,搅的人心底发慌。
四周空荡寂静,偶尔有前来吊唁的人,也只是轻放下一捧花,只有程叶川孤零零地站在石碑前,仿佛和这处死寂之地融为一体。
他没有撑伞,毛毛细雨黏在身上,很快就把薄衬衫湿了个透彻,冰凉的水滴顺着鬓角向下流。他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照片上熟悉的微笑,曾是他灰暗世界中唯一的光,支撑着他在绝望中走下去。
他很想问问姐姐,耿永明是不是在骗他。
他很想让姐姐告诉他,那些疯狂又绝情,见死不救的冷血行为,那些为了一己私欲去报复的事情,全部都是假的,都是因为误会。
程叶川想说话,想问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但所有的感官都好像被用力堵上,呐喊声被困在心底,不管他有多痛苦,嗓间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心脏痛得犹如刀绞,在极端地撕扯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程叶川眼前阵阵发黑,浑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干,膝间倏地发软,毫无防备的像身前的石碑砸去。
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身体瞬间被铺天盖地的疼痛侵蚀,他甚至分不清是哪里在痛,只能无力地趴跪在地上低喘,半天才用手指扣住地,勉强抬起头来。
石碑上流淌着晦暗的猩红,混着雨水,从顶端一直流向姐姐的照片,脏了一大片。
程叶川拖着绵软无力的身体,跪着一点点爬向前,颤抖着用手去擦干净,但不论他做着怎样的挣扎,眼前的红都愈发浓郁。
他怔楞的把头垂向地面,看着从衣襟上滴落的血汇在膝前,才慢慢摸向自己额头,在冰凉的手心里感受到了一股温热。
眼前愈发模糊,程叶川闷哼着,反复摔了几次才从地上爬起来。他大脑已经混沌到失去思考能力,却仍想着要快点离开这里,不能让姐姐看到他狼狈又无用的模样,不能让姐姐担心。
街上的路人不断投来诡异的眼神,仿佛看怪物一样打量着他,指责和咒骂声越来大,程叶川艰难地闭上眼,还是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他被无边的疲惫逼到无处可去,更不知道去哪才可以逃离这一切。
跟随着最后一丝意识,他看见了自己小时候最常来的泉江岸畔。
那时姐姐会骑自行车带着他,在江边开心的兜着圈,姐姐柔软的发丝和微风一起抚过他的脸,绵软里含着清香,是他记忆中最温柔的时光。
江岸的柳枝半弯着垂向水畔,湖面荡漾着落日的余光,无趣的人间倒映在水波中,像一幅被尘封隔绝的画。
隐约中,画的最中央好像多出了一个身影,那是他从未见过,却一直想念的熟悉容颜。
程叶川想,他终于能见到妈妈了。
如果时间可以暂停,陈年希望可以永远定格在这一秒,只要他按下监控上的暂停键,接下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隔着屏幕,他亲眼看着那个随时会晕倒的背影,一步步,坚定地迈向湖边,直到变成了一朵微小的水花。
身影融进湖水的那一瞬,像是一阵路过人间的风,又轻轻消散回了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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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源市第三人民医院。
医院大厅正播报着紧急通知,血库严重告缺,商请有B型血的医务患者主动献血。
陈年用五十分钟飙完了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慌乱地拦住前台护士,刚问出程叶川三个字,身旁的大妈激动地拍住他,“嗷哟年轻人,你朋友是怎么搞得,年纪轻轻干什么想不开啊!”
陈年急得满头大汗,一把拉住大妈的手,问:“您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下雨天,江边没得几个人,我和老伴散着步,看见一个身上全是血的小男孩,直冲冲的奔着江边走,叫他也不理的!”
大妈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吓得直拍腿,“他走的像丢了魂,我都没反应过来他就跳下去了!在水里连挣扎都没有的!要不是正巧有个小伙子路过,他现在还搞不清在哪里!”
陈年连说谢谢,转身冲向急救室方向,听见压抑的走廊里传来争执声。
“医院规定献血量不能超过400ml,您目前的超额献血已经达到人体极限了,再抽下去出现休克状态,我们没办法负责!”
“我不需要你们负责!我只要你们把他抢救回来!”
“我们已经尽全力征调血库了,病人本身就是溺水休克,加上血小板严重下降,凝血功能障碍导致的伤口大出血,不是你多抽几百毫升能救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