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病服,程叶川能感觉到耿桓衣料下缠绕的厚厚纱布,他鼻尖一酸,忽的用双手搂住耿桓,把上半身全埋进了耿桓胸前,“对不起…我不知道程天跃还找过我,也不知道你替我还了钱…他一开口和我道歉,我就全信了,还瞒着你…”
耿桓被他抱的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把手放在他颤抖的肩膀上,轻拍着他的后背,“你确实是有点傻。”
程叶川眼泪还挂在鼻尖上,吸了吸鼻子,满眼水光地抬头看着耿桓。
“你要是不傻,干嘛跟我说对不起?”
“不管别人怎么对你,稍微示点好,你就一股脑的全信了,一点仇都不记。”耿桓用袖口擦掉程叶川的眼泪,捏了捏他的脸,“我以前对你那么坏,就是再被捅几刀也是我活该。”
“啊…咳…咳咳咳…”
门外突然探进来一个脑袋,对着他俩连咳了三声。
看见陈年走进来,耿桓本就没啥血色的脸霎时变得更黑。
他半条命都快没了才换来程叶川心软主动抱他,正准备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忏悔一番,就来了个碍事玩意儿拦了路。
程叶川果然立刻松开了手,紧张兮兮地坐起身子,准备回到一旁的病床上。
耿桓眼疾手快的一把抓回了他的胳膊,死捏在手里不肯放手,故作可怜的看着程叶川,“你要是走了,我身上就开始疼了…”
“——呕!”陈年差点一口气吐出去年的年夜饭,“耿桓,你可要点脸吧!!”
其实 这也不算火葬场吧 保护老婆是应该的 受伤也是之前做那么多破事的报应(冷漠)
第60章 心事
陈年甩下手里的大花篮和水果,对着耿桓肩膀捶了一拳,“你天天跟我嚷嚷着要休假休假,感情是来医院休啊。”
“你来这一趟就是专门气我的?”耿桓板着脸问。
“我是来看大英雄的啊。”
陈年捧起一朵花递给耿桓,“好家伙,你是真的不怕死,警察说要是再晚进去半分钟,那破煤气罐能把半栋楼都炸了,我以后要是想你就只能去看看纪念碑。”
耿桓气得直瞪他,嘴型用力说着闭嘴。
程叶川精神状态本身就不好,受了这么大刺激,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要害怕多久。耿桓在想着怎么慢慢陪他走出来,这个傻逼还好死不死的一直提。
“啊…啊,”陈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岔开话题,问:“小川你没事吧,这儿院长是我朋友,我听他说你也受伤了。”
耿桓表情立马变了,着急要起身,被伤口疼的又皱着眉躺了回去。
程叶川连忙摇头,摁着他的手说:“我没事。”
“让我看看你脖子!”
程叶川乖乖的把脑袋蹭过去,探到耿桓不用起身也能看到的位置,“就一点点,真的没事…”
耿桓的鼻尖正对着他的下巴,单手捧住他的脸,另一只手在他颈侧来回摸着,检查了好一圈才不舍地放开。
陈年尴尬的转过头,程叶川才反应过来他和耿桓的姿势有多亲密,顿时红了脸。
“我去一趟洗手间…”程叶川说完,垂着头躲了出去。
听见关门声,陈年凑到耿桓面前小声问:“你们俩到底什么情况?”
“你以后不要当着他的面乱说话,也不要开他的玩笑,他心思浅,你随便说一句话他都能胡乱想好久。”
“呦呦呦,这就护起来了,”陈年瘪嘴,“你个没出息的,谈了这么久地下情也不告诉我。”
耿桓冷着脸说:“没有。”
“你当我瞎还是傻,没有关系你能为了他不要命?哥怎么说也比你多混了这么多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耿桓一时沉默,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他以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让程叶川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程叶川觉得是自己欠他的,跟他在一起也只是单纯的愧疚与弥补。
“他不喜欢我。”耿桓闷声说。
“那或许你有跟他说过,你喜欢他吗?”陈年问。
耿桓目光呆愣的散在空气中,陈年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答案,恨铁不成钢的骂道:“直男都没你这么直。”
接下来的几天耿桓都在默默思考这个问题。
就算他说了,程叶川大概也不会相信。
如果换做是他,有一个曾经欺负羞辱过他的人突然告诉他,我其实一直喜欢你,他一定会把那个人当神经病揍一顿。
“耿桓…耿桓…?”他胡思乱想着,程叶川在身旁唤了好几声他才听见。
程叶川把床调成合适的弧度,扶着他起来,又在他腰后垫了两个枕头,把午饭摆到了他面前的餐桌上。
耿桓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忙前忙后,每天从早到晚担心着他,稍微转个身程叶川都会紧张地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知道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所谓的亏欠。
程叶川把筷子递到他手里,又把鸡蛋和鱼肉都推到方面他夹的位置,见他迟迟没有反应,抬头问:“你不饿吗?”
耿桓看着他澄净的眸子,突然很害怕如果他说了,连这份仅有的愧疚都会失去。
“你先吃,”耿桓把鱼肚子翻出来夹给他,“你太瘦了,等回家以后,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一定要把你养回来。”
听到耿桓说回家二字,程叶川戳米饭的手一抖,不小心捣出一大团黏在了领口。
他窘迫地起身,想从床柜上抽张纸巾,慌乱之间袖口不小心蹭到了碗沿,冒着热气的汤尽数洒在了耿桓身上。
程叶川一下慌了,看见那一大片油渍,瞬间急得两眼发红。
“烫着没!”耿桓连忙拉过程叶川的的手,检查一圈没烫出泡,刚想说他吃个饭也能走神,忽的发现他脸上湿了一大片。
耿桓被吓到了,连问:“你哭什么?”
“对不起…”程叶川被他关切的眼神注视着,心里的酸涩更加难忍。
这些天一闭上眼,程天跃狰狞的面孔就会挤进脑海里,拿着刀用力捅向他们俩,耿桓挡在面前抱着他,鲜血顺着他脚边流了一地。
有好几次他被吓醒,要反复确定好几次耿桓真的没有事,才敢勉强躺回去。
他压抑了很久,也知道哭起来会显得自己更加没用,但情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出口的声音都带着哽咽:
“我什么都做不好,只会给你添麻烦,还害得你受伤…”
程叶川豆大的眼泪直往下砸,耿桓一把将他揽到自己怀里,用拇指抚着他的脸说:“我知道你又在想程天跃的事,当时是你去挡住他,警察才有时间冲进去,你救了我,也救了一整栋楼的人,所以不要再去想了好不好?”
“他…他…死了…”
警察说,程天跃死前的一个晚上,他的狱友还骂过他咳嗽声太大影响大家休息,第二天一早狱警巡逻时才发现,他头趴着闷在床上,身下的床垫全是咳出来的污血。
耿桓好像明白了程叶川在哭什么。
就算程天跃做过再多恶劣没人性的事,他也是程叶川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不论是爱或恨,和自己流着相同血液的人离开,都会挖走自己世界的一部分,即使再刻意的去忽略,总有一处角落是空荡的,再也无法被时间填满。
他们俩都一样,从未拥有过一个完整的家,到最后,连不曾爱过自己的家人也消失了。
他说着回家,可没有了家人,哪里还谈的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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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耿桓拆线准备出院,这段时间程叶川每天事无巨细的照顾着他,最开始几天连头发都帮他洗好了再吹干,一连被圈养了这么久,反而胖了几斤,精神的完全不像是住过院的人。
陈年特意开着商务车来接他俩出院,刚进病房,就见程叶川正把叠好的被套塞进行李箱里,脚边还有一个行李袋。
“大哥,你还真当自己来这度假的,行李都整两大包?”
这些东西其实都是耿桓的。程叶川知道耿桓不习惯医院的东西,特意回家收拾了很久,把他平时的生活用品原封不动的带了一全套过来。
耿桓俯身和程叶川一起收拾东西,房门突然响了两声。
耿桓以为是例行查房,随意喊了一声进,才发现走进来的人穿着黑皮鞋。
他疑惑地抬起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