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者情绪很稳定(190)

作者:2月28日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睡得迷迷糊糊, 手已经搭在了门上。

被鹿饮溪吓了一跳:“仙……仙家,怎么了?您要什么吗?”

一听外面在说话的并不是弟弟, 脸唰白的。

因为, 那一声声的, 还在门外响着:“阿爷?”

“阿姐?”

“快开开门, 我打不开门呀。”

可她面前的门, 明明纹丝未动,如果真的是阿弟,早就踹上了。怎么会一点其它的动静也没有。何况稀疏的门缝里, 也没有人影投进来。外头一片空旷。

“是妖魔鬼怪?”小丫头吓呆了。

屋里农人夫妇听到说话,也连忙爬起床跑来, 一听, 急得直跺脚:“我儿子还在外面呢。”

“那就叫他蹲在茅厕里, 不要出来。谁叫门也不要应。”鹿饮溪冷声说。

农人还在问:“为什么?那到底是什么?你得给我们说清楚呀。”

他老婆已经跑到窗边, 冲着外头声嘶力竭地喊话。

那中气十足的嗓门, 申姜怀疑别说是院子里的茅厕, 就是月亮上头都能听得见。

她儿子吓坏了。大嚎:“是什么事?你真的是我阿娘吗?我方才听到, 我的声音在那里叫门。吓得我都不敢动啊,阿娘!”

农人老婆嘶吼着喊他千万不要出来。

他连忙应声。

农人急躁地在屋里踱步:“这可怎么好啊。”

又找鹿饮溪说个不休:“仙人,你快想想办法呀。”

鹿饮溪皱眉:“天亮就好了。”嫌他们烦, 转身回房间。

见农人啰嗦个没完,跟在身后想进来,顺手便关上了房门。

农人不敢真烦他,委屈地守在堂屋里。搬了桌子椅子柜子来,将门抵住。全家人都拿着镰刀什么的,守在门口站着。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神佛保佑这样的话。

申姜问鹿饮溪[水境里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鹿饮溪见她赤脚站在地上,示意她回床榻上去:“这叫娇郎归。”

申姜钻到被子里,一头雾水。见鹿饮溪已经躺下要睡觉了,连忙挪过去,挤挤他,把写字的牌子,凑到他脸上。

[娇郎归]?

鹿饮溪躺在那里,束发有些散乱,月光照得他肤如白玉,发如黑墨。抬眼看她,眸光也不像白日里那么深沉,有点偏灰色。整个人矜贵而好看,像一尊须小心对待的瓷人:“你知道八年多以前,四海突然出现了一位天人的事吗?”

自己在问的不是这个啊。难道天人和娇郎归有什么关系?

申姜摇头。

[不知]

什么天人?八年多前她在这里,并未在街市上听到这种流言。

“有一位修为深不可浅的小娘子,向四海所有的灵修,提出了一个问题。她问,如何从虚无之地,回到世间来。并许以倾天的财富。可最后,没有人回答出她的问题。她也如凭空出现那样,又凭空消失。后来世人都说,她一定不是普通的灵修。因为灵修不可能修了七八万年,仍不成神。后来又有人说,也许,她是一位真正的天人。”

申姜这才意识到,这说的是自己。

佯装没事[什么天人?是另一种神祇吗?]

“不是。天人只是一个传说。传说天人创造了水境,创造了神祇,创造了万物。”

[那四海的人,也太夸大其词了,这位小娘子,会比神祇还厉害吗?]

“铸器师,可以创造出比自己厉害不知道多少倍的灵器。饲养者可以养大比自己不知道强壮多少倍的异兽。一个人创造了一样东西,却未必这个人比这样东西更厉害。”鹿饮溪半坐起来,看着面前的人:“那么,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

“你听说过,这位天人吗?或者,你没有遇见过她?”他眸光沉静坐在破落得木屋里,与她在月色下相对而视:“我只会问你一遍。”

如果面前的人说从没有,他也就此,当作她说的是真话。

被遗弃在雪地里的小兽,不会在雪里等得太久,确定对方无意再回来,也会摇摇晃晃地,就此开始新的历程。

他感到自己的呼吸过于急促,有些轻佻。

他面前的人,背光而坐,整个人在暗影之中,脸上的表情几乎看不清楚。但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摇了摇头。

是不知道的意思。

没有听过,从未遇见。

他以为自己会冷酷而有礼貌地结束这个话题,就此放下。

可他又莫明地在想,万一,她有苦衷呢?

她给自己盖被子的手那么轻巧。轻轻扫过他手背,暖暖的。一如掂脚替自己拂雪时那样。

试探着问:“你为什么会哑?为什么会跛?你是不是受了伤。”也许她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因此出了什么事故。不止生病的父亲过世了,她也变成了一个残缺的小孩。

如果自己这时候还误会她,该是多么无情。

他心情又缓和了一些。

可面前的人还是摇头。

拿起玉牌在上面奋笔疾书。

[我生下来就是这样]

鹿饮溪注视着面前的人。

胡说。

全是胡说。都是谎话。

该生气了吧。他想。要生气才行。她对不起自己的。不可原谅。

可是,她会不会是真的受伤,哑了跛了之余,还失去了记忆?

她与神祇来蚩山,会不会是想找回记忆?

她在没有失去记忆之前,就曾和蚩山神约定,会来找它。也许她恍惚记得这是一件极重要的事,她要找到极重要的答案。

明明自己应该是,给她线索的人,却暗自怀疑她为人卑劣无信。甚至决定,就此与她行同陌路。

胸膛里的那颗心,又暖和了起来。

忘记了有什么关系,她不是故意的,自己应该叫她晓得,自己也愿意为她‘拂雪’‘掩被’,哑了也没关系,跛了也没关系,这些与样子没有关系,残缺得更多也都没关系,抑或她对别人而言,并不是个好人也罢。

想得起来过去,想不起来过去,总之,统统都不要紧。

只要伸过来的手是暖的。

得实实在在地告诉她,自己在废都等不到她,想着她会来蚩山,所以入了蚩山。还为此,和非要收自己做徒弟的苏濯清争执,而生厌。也错过了最适合自己的功法。在这里守着八年。

看。

哪怕你忘记了,可是我没有。一并把你的那一份,都帮着你记得。

以后,我们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彼此为系,不再是人间飘萍。

“其实……”鹿饮溪斟酌着,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有些在心里过了很多遍的话,要宣之于口舌时,却显得怪异而浅薄,叫人难以启齿。

“其实……我认出”鹿饮溪蓦然停住。

对了,在通天竹阁,她见识过自己的真面目。是与她所认识的清澈少年完全不同的,寒冷一样的人。她现在这样防备自己,会不会是害怕?

如果自己贸然开口讲些什么,她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居心叵测之徒,编造这弥天大谎,别有所图。

世人确实也念慕天人之能。

谁能不想要呢。

她如今,身残而无助,许多事也不记得,只知道,自己怀有神力,甚至与神祇同行都不在话下。

而自己并没有什么证据。叫她来相信,自己与她曾有一段过往。

他踌躇起来。

怔怔坐着。

原来,她记不记得过去很重要。

也许她就此,不会再待自己如同那时候一样了。

因为自己不再是她所看到的那个孤行在风雪中,穿着破鞋子的天真少年。

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蚩山上下,人人都畏惧他。

她有没有听说过自己的事?

应该还没有吧。

可世上要说有什么,比缩地术跑得更快,那便是流言。

很快,她都会听说的。

“其实我认出,那是神死之地。”他改口。坐在月色下,垂眸斟酌,许久才开口:“我师父是个笃性弱肉强食的人。我想知道蚩山这位梵天神是什么样的,就必须得成为他的亲传弟子才可以有机会,亲自祭拜蚩山神祇。”

申姜坐在那儿,有些茫然。

实在不知道,话题怎么一下从娇郎归,到了天人,又到了神死之地与蚩山宗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不是跳得太远了?

外面的娇郎归还在阿爷阿姐阿娘地叫个不停。

实在吵闹。

申姜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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