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正正应验到他自己身上。
但她即使是不服气, 也打不过人家,没有办法,忍了吧。
她深呼吸,从背着的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玉烛台。挣扎着迎风上去,狠狠放在鹿饮溪手上。她自己也不太清楚,这应该算是自己的动产还是不动产。但多少值点钱的。赵家的东西。坐个顺风车应该够了吧。
鹿饮溪垂眸看着手上的玉烛台,皱眉丢掉,一步向前逼近她,夺走她手里的木窗,转身迎着大风,将窗户框勘回原处。
虽然窗扇已经掉出车外,不见踪影,但车窗户框勘回去,风却还是停了下来。
金色的颂文浮现在空空如也的窗框,仿佛织成了一张能兜住风的网。
刚才他施用颂法的时候,并没有念出声,甚至都没有用手划,更没有拈诀。
就好像,他根本不需要像其它修士那样做,灵力就可以心随意动。
申姜虽然对颂法了解十分肤浅,也知道,这是一般的灵修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而从时间上算,就算鹿饮溪在她离开后就立刻拜入山门,除去结丹入定的时间,可以用来修行的只有区区几年而已。
却已经有了这样的成就?!
可见得,四海后人尊奉鹿饮溪为大尊上说他举世无双,并不是夸大其词。
他早在还年少的现在,就已经才能绝伦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好像生来就该受万众瞩目。
这样的人,就该得登仙道,绝不该沉沦苦海。
申姜回过神,发现少年坐在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连忙收敛心中的情绪。
“你为什么,用那种目光看我?”塌上的少年鹿饮溪问。
“阿巴?阿巴阿巴!”申姜指指喉咙掩饰自己的情绪,顺便向他做了个作揖,缩坐在塌脚边。默默等着车子到地方。
“你为什么离开赵家?”鹿饮溪又问:“可别说家里人对你不好,我看嫡房那位正经的赵夫人,很为你们姐妹出力。”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申姜表情诚恳地敷衍。仿佛在向他讲述什么百千回的人生故事。并且这个故事完美地解释了他所有疑惑。
这一招,申姜用得十分顺手。被她命名为‘大阿巴遁术’做哑巴好处就在于,随便阿巴几下,只要表情对头,别人就不会觉得你在乱阿,只会觉得你讲得很有道理,只是自己听不懂。
果然,鹿饮溪凝视她许久,终于放弃与她交流。说了一句:“到下个着陆的地方,你就走。”就盘坐闭上了眼睛。约是静思去了。
静思也是一种修行。用通俗一点的话,就是在脑中模拟、温习种种颂文书写、运用,甚至揣摩创造自己的颂文。演练过无数次,才会开始尝试。
这是因为颂法高深又危险的原因。稍有差池,就会出大事。所以处处谨慎。
申姜松了口气。
扭头却见玉烛台掉在鹿饮溪身边,既然他不要,想着蚊子小也是肉。在没赚钱的办法之前,还是要开源节流。
于是慢悠悠蹭过去,正要伸手捡回来,就发现鹿饮溪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阿巴。”她佯装没事,顺手拍拍他衣摆上的灰。在他的凝视下,又慢悠悠地坐回角落里去。
鹿饮溪扫了她一眼,侧头看看玉烛台,伸手将玉烛台捡起来放到百宝袋里,才又继续静思去了。
申姜无奈,抱腿坐在角落里。
先时还有些愤愤然。
可后又在想,鹿饮溪为什么去了蚩山却没有去济物?又为什么观灵宴还没结束半夜里匆匆离开?想着想着,渐渐就困了。毕竟折腾了一天,到现在也没有睡过。
等她醒来,车子已经落地。
她打着哈欠,蜷在原地醒了一会儿神,爬起来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大概是,车子是到了所谓的‘下一个着陆的地方’,这是鹿饮溪要去的地方之一?
走到车窗边,掀开了车帘,才发现外面是一片茫茫大雾。
雾中影影重重的,大概是树林。还时不时有鸟叫,和什么东西在林间走动的声音。
而在车子的右前方,看雾中阴影的形状,似乎是有建筑物。
那方向并还传来说话声。
一个声音听上去是鹿饮溪:“不知道尊驾重新起卦已有月余,是否有了结果?今日已经到了约定的时候。”
随后一个小童的声音响起:“算不了,算不准。没有结果。”随后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向雾深处去了。
鹿饮溪似乎也跟了上去。
申姜觉得好奇。偷偷下了车,轻手轻脚地跟着那个方向过去。
走近发现,竟然在雾中有处竹舍。
进了篱笆门,雾气虽然还是有,但淡了很多。不至于走路都看不到脚前有什么了。
云雾缭绕之中,还有些仙境的感觉。
想必,现在的灵修都是这样,心中崇尚仙境,便喜欢这似乎生活在云端的感觉。
赵氏大府如是,这个竹苑也是一样。
“不知道尊驾这算不准是何意?”鹿饮溪的声音从不远处一个竹亭中传来。
申姜偷偷地,躬身猴背,顺着路边的花圃做贼一样的一瘸一拐地猫过去。
走近才发现,并不是竹亭,而是一处没有墙四面透风的大屋,大屋四角,由粗大的碧石为柱,屋中摆满了星盘、罗盘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器。鹿饮溪站在案几前面,他面前是个身高不足一米四小童子打扮的人。不过这童子虽然是童颜,但发须皆白。
好在脸上喜庆,笑眯眯,叫人一看,就十分有好感。
“算不准就是算不准。”小童气鼓鼓把手里的东西掷地上:“快拿走。”
申姜从花圃里伸出头,原来是那把红伞。原本是割麦子的人给她的,成了她的东西,之后她又给了鹿饮溪挡雪用,走时并没有带走。
鹿饮溪俯身将伞捡起来,表情已有有些不虞。拍拍上面的灰尘,冷声说:“看来传闻中无所不算的通天竹阁士,也确有算不了的事。”
“算什么算。这是死人的东西。”
“死人?”
“这世上根本不存在的人,不就是死人?”童子盘腿在高椅子上坐下,一脸的不耐烦:“钱我可不退。你那十万余珠,也花得不冤枉。起码知道是个死人呀。”
说着看向鹿饮溪,不知道为什么,表情突然又缓了缓,挤出点笑脸:“你看你,这副表情多吓人呀。我可不是什么也没做。为了你这桩,我费尽了心机。”
“哦?不知道尊驾是如何费尽心机。”鹿饮溪声音听上去十分冷漠。
小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世人存在,总有气息。你先时拿这伞来,我就是想用它身上的气息帮你找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它身上的气息并不纯粹。十分混杂。我花了一个多月才挑出你要找的那缕。正要追寻呢,结果嘎蹦!”一摊手。
“嘎嘣?”
“对啊,一下,没了。不存在了。消失了。后我又用了七八年,搜尽天上地下。可真的没有了。俗话说,人寿尽则气尽,你懂不懂?你找的这个人,死了。”说着叹气:“我真的是尽力了。你当年来找我,走得脚都破了,小小年纪一脸风霜,身衣裳破破烂烂,和乞丐似的。却奉上十多万珠来。说实话,我也十分被触动。才给你打了半价。只要这十万多珠就承接。可这一接,就是八九年呀。为了你的事,我别的活都没干得成。你也别觉得,你不值当。”
小童伸手想安慰,但似乎觉得,拍他腰部以下的哪里都不合适。转身爬到了案几之上,掂脚伸手要拍他的肩膀:“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比起一直不肯放下,也算是个好结果。节哀吧。”
鹿饮溪微微退后一步。
小童手拍了空,尴尬地收回手。
“也许,她被什么人关起来了。她未经世事,为人也很不聪敏。”鹿饮溪轻声说。
小童无语:“虽然说颂法绝妙,可世上并没有什么方法,能完全隔绝一个人的‘气’。观气之术是我立命之本,你以为我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
鹿饮溪却并没有否认。
小童气得脸都涨红了:“你走!”
鹿饮溪把手中的伞放在桌上:“还请尊驾勤勉些许。过三个月我会再来。”
小童跳脚:“你就只给了我十几万珠,我都给你干了八年的活了。怎么的?还要买我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