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热闹得很。
舅夫人站定,清了清嗓门,然后嗷地一声:“叔爷,你是要逼死我嫡房呀!”一手拉着谷子,一手拉着申姜,一脸悲切跌跌撞撞地就穿过这些人,往楼中去。
她身边的侍女是跟着她从娘家来的,实在是身经百战,非常熟练地扶住了她胳膊,也是泫然欲泣的样子。
就这样一行人,你拖我,我扶你,像逃难的灾民一般,杀进了楼中。
连门口的侍人都看呆了。没来得及拦。
楼中已经是满堂的客人,许多已然入座,还有一些正在与遇到的熟人寒暄。
这一下全静了声。
只见舅夫人带着两个孩子,悲痛欲绝痛心得步子都走不稳,进来便跌坐在了堂下。
赵敏行五十多岁的模样,又羞又恼,却又不好翻脸:“你这是做什么呀。”
“做什么?”舅夫人一又含泪的眼睛看着他:“叔爷,我们嫡系向来是没有对不住你的吧?”
“你怎么这么说,快,快扶起来呀。成什么样子?”赵敏行喝斥,他的侍人们急急上前,但舅夫人的侍人也不是吃素的,个个很有战斗的经验,拦来拦去的。就是不让他们扶到人。
“即没有对不住叔爷,叔爷却为什么,要把我嫡房的子嗣往死路上逼呀?”舅夫人哽咽得不成声调:“难道是我们家占了位置,拦了叔爷的路,叫叔爷觉得自己的座子坐得名不正言不顺,想除了我们这块心病吗?”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赵敏行怒道:“你听了谁胡说?!谁敢!”一副对嫡房赤胆忠心的样子。
“既然不是,那珠儿的女儿,却为什么不能入族学?”舅夫人泣道:“珠娘去得早啊,可怜的人,孙氏熬死了她,又想熬死她的两个女儿。”
哭得上气不接下去,拉着两姐妹给他们看:“你可瞧一瞧。这十多岁的人,又瘦又小。你不知道吧?小的这个,有一年病得不行,她姐姐背着她,求到了门上去,头都磕破了,孙家人硬是铁了心,大冬天,把她们赶走。那大雪的天,风吹在身上,和刀割的一样。”
谷子都听呆了。
申姜也呆了,好家伙,舅妈这信口胡说的本领也太厉害了。
看来阿姐能不能入族学在此一遭!反应过来,申姜连忙大声‘阿巴阿巴’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一脸悲痛扑倒在舅夫人身边。她感觉,这一跌,是自己人生演技的巅峰!
“儿啊!~~”舅夫人哀叹一声,含泪搂往她了:“我的儿啊。不止是病没有治,人哑巴了,就在那大雪天了,把腿都冻断了。他孙家,可是眼都没有眨一下,只恨两姐妹竟然不死!我寻遍四海,可算是把两姐妹找回来。可叔爷,你却要赶她们走??说她们不是姓赵的。你真是好狠的心!”
说得声泪俱下。
在场的人无从摇头叹息。
赵敏行涨红了脸:“你先起来。”
“我不起来!你不认,没关系,左右嫡房和你隔着亲。可我不能不认。这是珠娘的孩子。我就是死,我就是不在这个家呆了,我也会保护她们。砸锅卖铁,也要送两姐妹去入道。她们不是没根野人,不是没家没人庇佑的庶人。她们身上是珠娘的血,是赵氏的血。我即使只是姓刘的嫁到这个家来的,可我也有一颗,维护血亲的心!”
说着抹泪,站了起来,拉着两个孩子:“舅娘对不住你们。我们走。阿公不在,这不是我们的家了!我们呆在这里,只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人家要趁着大姑姑趁着夫君不在,赶我们走啊。”弱不禁风的身姿,一步三摇。
申姜拿出了十二万分的演技,要为阿姐入学添砖加瓦,含泪努力地安慰悲痛欲绝的舅娘:“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拉着袖子给舅娘擦眼泪。仿佛在说:“我没关系,我只是又哑又瘸而已。舅娘不要难过。”
谷子震惊了。
怀疑在村里时,申姜回来,总是被人欺负的样子,会不会是装的?
周围的人忍不住劝起赵敏行来:“这也实在太可怜了一些,到底也是血脉,虽然只有一半。可只是入族学,又不是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小娘子入了学,说不好哑病和残疾都能好。这实在是一生的大事。”
赵敏行又急又气。有些后悔,就不该听说刘家的女儿品性不好,故意给嫡房聘回来的。
这竟然是个混帐东西!夫妻两个实在是一对璧人,一个比一个会气人。
一天天的,时不时就要在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便是心里再恨,也只得笑着上来,亲自扶舅夫人:“你看,是哪个跟你胡说,我不让两姐妹入族学了?是不是听岔了。珠娘小时候,我是最疼她的。即便她不好,气死了阿公,可她的后人无辜呀。”
众人一听,只连声说:“实在大度呀。”
“到底是血脉之亲。”赵敏行只连连向四周拱手:“实在不好意思。叫大家见笑了。”
众人都摆手。
“竟不是叔爷的意思吗?”舅夫人扶眼泪,看陈三七:“是哪个,快指给叔爷看。是哪个混账。”
陈三七指了指传话的侍人。
那侍人白着脸‘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没有不认的,只痛骂自己糊涂。
赵敏行叫人把他拖下去打,又慈眉善目地给舅夫人说了一堆的好话。
舅夫人这才渐渐止了悲戚,一又眼睛红彤彤:“真的吗?叔爷,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赵敏行并当场,叫人把名册拿来,将两姐妹的名字写到了名册上面去。
还发了入族学的腰牌。
并亲自陪舅夫人往隔壁小阁去歇息。一路轻声细语,实在是个慈善的人。
在场的人摇头:“哎。这个嫡房夫人实在有点不识礼数呀。”
“但真的是有些泼辣不成体统。”
“姐妹也是可怜。”
申姜跟着谷子与陈三七出来,走到门口就见到茶茶一脸得意,正与身边一个少年说:“那是我母亲。”
申姜震惊了。姐姐,您没事儿吧,为什么这么自豪啊!你妈刚才坐在地上嚎啊!
甚至,突然觉得,昨天自己真的没必要因为她喊了一声跛子,就对她没好感。
她缺心眼。
可别再让她在这里被人嘲笑了。看在舅夫人刚办了件好事的份上,申姜一把抹了眼泪,沉着脸大步过去拉她。
“干嘛呀。”茶茶挣扎。
申姜比划。问她身边的人在哪里。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她看不懂:“唉呀你别拉我,我跟人家说话呢。”
申姜索性就放弃了交流。拉着她就走,茶茶就算不愿意,可也没她力气大。她拉着人走时,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茶茶旁边,看笑话的少年。
但与对方四面相对,却一下就愣住了。
鹿饮溪!
他长高了。五官也有了些小小的变化,以前少年气重,现在更有勃勃英气。站在那里像是站在鸡窝里的仙鹤。卓尔不凡。
也难怪茶茶舔着脸跟他搭话。
可是,他腰上挂的不是济物的金铃!
大约是将申姜从哭哭啼啼卖惨,到板着脸拉人的变脸过程看得清楚,眼中有些洞察世情的了然。看着她的表情,是她从来没在鹿饮溪脸上看到过的冷漠。
这时候有一个蚩山门人打扮的弟子快步过来叫他:“鹿饮溪,师尊叫你呢。”
他冷冷地瞥了申姜一眼,便转身去了。
淦。
鹿饮溪没有去济物,去了蚩山!
为什么?申姜崩溃抓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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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阿巴
谷子陪舅夫人去休息扭头不见申姜, 便叫陈三七出来找,见她和茶茶一道,叫她们过去:“走吧, 舅夫人说要回去了。”
申姜松开茶茶,快步上前, 茶茶叫了一声:“可别告状!”扭头就跑,钻在人群里一下就不见踪影。
陈三七叫了一声, 也叫不应,只得算了。
回去见舅夫人, 到是并没有提茶茶偷偷跑过来看热闹的事。
舅夫人携姐妹她们两人出去, 好不得意, 上车把腰牌给了两人:“以后在族学, 要好好地用功。我今日帮你们, 一片苦心,别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