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去去的,还是摩托车最实用。
虽然尽力节省时间,申姜还是用了六七天才到达眠川。
进城的时候,整个人都吹风吹麻了。值得庆幸的是,她耳朵有毛,十分抗风雪,比原装的耳朵要保暖一些,不用受耳朵要冻掉的痛苦。
眠川是个非常大的城,比这时候的太虚林大得多 。
如果非要说的话,眠川规模上有点像‘将来的太虚’。
不过申姜问了一路,也没人知道哪家姓鹿。
她就不信这个邪了,索性从东城到西城,一块一块区域打听过去。这么少见的姓,应该是很好问的。
但还是没有。
她这奇装异服,还惹来本地镇守灵修的注意。抱着剑踢踢踏踏地边吃了瓜子边来询问:“你是哪里人氏?入的是什么道?到我眠川来做什么?”
申姜仍然用山中散修那一套来应付他:“我父亲病重,叫我出来投亲,亲戚姓鹿,名叫饮溪。你可知晓,城中有没有这一家?”
对方并不严厉,磕着瓜子望天想了想,说:“没有。”
“要不……你问问一同镇守在这里的同门?”这也回答得太快了,万一是一时没想起来呢。
“真的没有。”对方想了想说:“鹿姓这么少见,如果我听说过,肯定会记得的。”
“敢问,道友在这里驻守了多久?”不会今天才来吧。
对方翻白眼:“小娘子,我在这里已经驻守五十年了。看着年纪小,是因为我入道早。修身有术。”
那就是真的没有了?申姜抓头。
啊,怎么办?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想起来鹿饮溪是在父亲离世之后,被继母驱逐,后回到生母老家的事。又连忙补充:“这里莫约是他母亲娘家的所在之处。但我实在不知道,他母亲姓什么。道友可知道,这城中有没有荒废的大宅子,久无人居住,却最近几年内,有个少年回来投亲,住在这个荒宅里面的?”
镇守的灵修摇头:“眠川城如此繁华,哪里会有荒废的宅子。要是长久没人,就该收归本地治所府衙,再转卖于人了。”
见鬼。
镇守的灵修上下打量她,最后目光落在她推的摩托车上,笑眯眯:“小娘子,这玩意儿很好用呀。我在城墙上就见着你骑着它风一样的飚进来。自己炼化的灵宝吗?好新奇呀”嘿嘿地笑:“不知道……”
“不卖。”申姜立刻回答:“你可别想抢。这灵宝离开我的手就会消失。”
镇守的灵修碰了个钉子,对她后半句十分无语:“这里是山门辖地,谁会抢你的东西。你这一路来,可遇到恶兽、怪灵之类?又可遇到了什么恶徒?内域素来安泰,又不是那弱肉强食的流地。”
申姜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起兴问:“但如果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也不是不能把这个灵宝送给你。”
镇守的灵修十分有兴趣:“什么问题?”
申姜假借是听来的事:“大家都是入道之人,我便考一考你。若有人违反了天道规则,被放逐于虚空之中,处在存在又不存在的情形之下,该如何是好呢?”
对他一脸莫明:“违反天道规则自当化为虚无,又怎么能存世呢?”
没有得到答案。
申姜虽然原本就没抱什么希望,但也仍然有些失落。只说:“我立志,谁能回答出这个问题,就赠予对方一件灵宝。你既然回答不出来,那我就不能送你了。”
镇守的灵修十分不舍:“本来就是嘛,这个问题哪里会有答案?”又不甘心:“你就是问到天上的真仙人,也是如此。天道为大,规则是四海存在的基石。”
两人说着远处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
镇守的灵修立刻来了精神,拉着申姜:“快快快靠边靠边!”
路上的行人也纷纷让路,并向前面张望。
申姜跟这个灵修一道,挤在人群之中。他虽然是镇守,但显然并没有什么架子,路边的店铺都认得他,还有孩童大叫:“尊上,站到我家楼上去瞧。你生得这么矮,在人群里能看到什么?”
他怒气冲冲:“要你管我?!看你就是挨得打太少。立时就告诉你阿父去!”那小孩连忙缩头跑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敲敲打打的声音近了,远处街上有举着丧仪的队伍正过来。哭声四起,开道是美艳的妇人牵着个木头木脑的男孩,她身后大约是亲眷抬着棺。
应该是很有钱的人家,便是素服,也佩有让人侧目的玉饰。布料暗纹浮动,虽然是素色可却仍以同色的线绣了花纹。
申姜伸头望着,感觉身后有人挤过来。她不愿意与人挨得太近,略略退开一些。那人低声说:“多谢。”又顺势往她身前站了站。是少年身影,比她高了一个头多,她努力站直,也被对方挡了个严严实实的,以她的高度,顶多也就能从对方咯吱窝下头,瞄到些片段。
身边的人群都在讲这家人的闲话。
“唉,我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一个心肠好的继母。”
“丈夫一死,便将原配的儿子除籍,连丧仪都不让人家来。”
“来干什么?奸污自己父亲的女使,如此大逆不道!”
“实乃是天大之丑闻。不叫他举丧也是应该的。”
“就是亲生的母亲,也不会认他。”
一边镇守的灵修,并没注意到申姜已经看不见了,还十分感慨地与她八卦:“明日就是城中测验天赋的时候,她今日赶着把长子除籍,这是断人家的前途,多半是畏惧,怕其将来得道。”
申姜看了个寂寞,又想着自己的事,扭头想出去,可人实在太多了。她扭头几次想突围,都没能成功。
这举丧的队伍又长得很,半天了还没有走完。
赶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挤得她整个人都抵在前面的少年背上,动弹不得。还撞了人家好几下。
不过听了这么闲话,要是从另一个角度想想,事情又是另一番面貌。并且怎么觉得越来越耳熟。连忙问身边与她一样被挤得整个人贴在人背上,脸都变形的镇守:“这家是不是姓鹿的?小鹿的鹿。长角那种,不是走路的路。”
镇守无语:“都说了,没有姓鹿的。”对着身后的人忍无可忍大骂:“你再挤我,我就用剑戳你了。”
直到队伍走远,这些看热闹的人往路中间散过去,便没那么挤了。
有一些人跟着队伍走着看热闹,有一些滞留在原地,唏嘘着这家长子倒霉,又说这家主实在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人。在世时对自己儿子就不大好,到是对继室的儿子很好。
“没脑壳的东西。养别人的儿子养得很起劲。”
又骂他亲生的儿子真不是个东西。
申姜总算是能自由呼吸,对身前的人再三道歉:“刚才人实在太多了。我并不是因为你抢了我的位置,故意撞你的。”
少年嚅嚅地说了一句:“实在不好意思。”就转身打算顺着路向城外去。
这时候,却看热闹的人们注意到了他。
原本正叽叽喳喳八卦个没完的,这时候突然像哑了壳。纷纷佯装没事,不过眼睛总在少年身上瞟。
少年背着单薄的行囊,也不看人,只默不做声往前走。
因为行‘注目礼’的人太多,显得他像是什么天王巨星,正在走红毯。
镇守的灵修到是大大咧咧,大声叫他:“京半夏。”
少年停步回头。
申姜怔怔看着他,脑中一声炸雷。
此时的京半夏,面目已经有了后来的模样。形似八分,不过稚气更重,五官固然秀美,但眉宇间的气质还未成形,美虽美,显得有些雌雄不分。
“镇守。我已经除籍,阿父赐的名字已经不能再叫了。”他大概正在变声,声音听上去有些公鸭嗓。
申姜心情复杂悲喜交加。毕竟她这几天,可太难了。且京半夏小小年纪就遇到这样的事。
可听着说话的声音,又莫明有些想笑。
“啊 。”镇守的灵修抓抓头:“我是想说,你以后好好做人。”
少年眼眸垂下,看着地面的雪花,没有吭声。
表情叫人心中难受。
“路上小心吧。”镇守的灵修说完,扭头要走,看到申姜,知道从申姜这里得不到想要的,便只对她说了一句:“不要在我蚩山辖地上惹事。”便踢踢踏踏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