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得也哥哥(104)

皇后最近精神不错,一鼓作气,走到了山顶,正坐在山石上休息。晚霞也照得她脸颊上泛起青春的红晕,她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说:“在宫里当值的人,都知道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你以为你有几条命?”

阿松毫不畏惧,反而理直气壮,“我都是光明正大地听,坦坦荡荡地问。”

皇后轻嗤一声。在她眼里,阿松居心叵测,又着实不够聪明,徒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见她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皇后只觉得好笑。

“殿下?”见皇后不答,阿松又催促她。

“住嘴。”皇后呵斥一句,众人立即怒目相视,阿松下颌轻抬,走到一旁去看山景。

宫婢还瞧她不顺眼,怂恿皇后道:“这女人多嘴多舌,殿下怎么也任她撒野?”

“随她吧。”皇后淡淡道,“她也没几天好撒野的了。”

“殿下。”皇后刚被宫婢们搀扶着起身,有微服的周府家人便匆匆拾级而上,叩首之后,先问安:“殿下玉体还好?”

皇后近来常常觉得下腹沉坠,有要生的迹象,闻言笑道:“还好,回去跟夫人国公讲,就这一两天了。”

“是,恭喜殿下。”那人仓促贺了一声,“国公遣奴来告诉殿下,月前樊侍中奉陛下密旨,率舟师沿济水南下,并密令檀刺史自济水至泗水沿线焚毁元竑水师据点,并封锁淮河,谁知檀刺史疏忽,以致樊侍中舟师在高平郡附近遇袭,不仅被烧了许多船只,还走漏了消息,元竑调集大军在淮水陈兵,王玄鹤在荆州也公然举师反叛。”

皇后一震,樊登南下的消息,不仅她不知情,想必周珣之也被蒙在鼓里,顾不得埋怨,她急忙问:“那陛下怎么说?”

如今南北两军剑拔弩张,皇帝是装也装不下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命樊登全力应战,“檀涓上书请罪,说他庆功宴上吃醉了酒,没有看清樊侍中的手书,以致延误了战机。他才打了胜仗,陛下没有问罪,只召他回京,谁知檀涓在对战蛮兵时伤了腿,不能启程。”

皇后脸色越来越难看,檀涓畏死,不肯进京,皇帝怕逼反他,也不好轻举妄动,满腹怒气,只能撒在有“识人之明”的周珣之身上了。“父亲现在……”

那人忧虑地摇头,“国公在陛下面前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私下劝说檀涓进京,还好檀涓的家人都在京中为质,倒也不怕。国公命奴来传话给殿下,请殿下一定珍重玉体,好好生下小皇子,过两日国公就来邙山看望殿下。”

皇后茫然点头,六神无主地坐了许久,忽然起身时,才觉得天旋地转,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她的,在她耳边道:“殿下小心呀。”

皇后耳畔嗡嗡响声渐渐远去,她感激地看了身侧的人一眼,“阿松?”

“殿下,”阿松紧紧攥住她的手,皇后被她指甲一刺,神智恢复了些,举目一望,见宫婢们惊慌失措地围过来,“出了什么事?”

“有刺客。”在纷乱的呼唤声中,阿松的嗓音格外清晰,“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第80章 、相迎不道远(十六)

十数名柔然打扮的刺客自林间窜出来, 和侍卫们打成一团,宫婢和内侍们慌不择路,回过神来, 忙胡乱扯起皇后, 跌跌撞撞往山下逃。徒步到了山脚, 众人已经力竭,背后的惊呼声却不绝于耳。皇后勉强抬起眼, 见肩舆翻倒在道旁, 宫婢们都羸弱不堪, 只有几匹侍卫的马在林间打转。

是柔然人,这些人杀人不眨眼, 也不知道侍卫们抵不抵挡得住。皇后瞬间下了决心, “先骑马回行宫, ”她气息微弱, 神色倒还算镇定,“骑马快些。”

“马上颠簸,”宫婢打着哆嗦,“奴也不会骑马……”

“你带我走, ”皇后扶着阿松的肩膀, 她这才察觉,一路逃下山时, 阿松半步不落地紧跟着她,发丝乱了些, 脸上却毫无惊慌之色。这让皇后感到了一丝安慰,她回握住阿松的手,语气柔和了些,“你骑术不是很好吗?”

阿松目光在皇后脸上略一顿, 点头道,“我扶殿下上马。”

几名宫婢其上手,将皇后扶上马背,阿松穿着胡服,身形轻便,上马便拎起了缰绳,感觉身后的皇后双手悄然护住腹部,阿松侧首道:“殿下,你抓紧我。”

“不碍事,”皇后定了定神,往她身上靠得更紧了些,“你挑平坦的路走。”

阿松一声轻叱,两人一马当先离开。后面几名宫婢摇摇晃晃爬上马,瞬间就被甩得不见人影。

皇后起先提心吊胆,生怕颠簸到孩子,后见阿松果然驭马有术,一路疾驰,倒也有惊无险。皇后渐渐放下心来,沉默许久,问道:“你怎么会流落柔然的?”

阿松道:“战乱时和家人失散了。”

皇后一面分神护着肚子,勉强笑道:“后来做了元脩的夫人,怎么没去找他们?”

阿松纵马越过一块山石,说:“我母亲出身不好……我出生就在柔然,也不知道我生父是谁。”

皇后微微皱了眉,“你母亲是……”她猜测阿松的母亲是娼|妓,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被送人之前,是罪臣家伎,”阿松倒很坦率,“和我一样。”

皇后虽然对阿松少了几分恶感,但也没有和她推心置腹的打算,闻言便不再追问。忽闻山间一声暴雷,她不安地张望前路,问阿松:“天色不好,你认得回行宫的路吗?”

“认得,怎么不认得?”阿松“驾”一声,调转马头投入山道,密林遮蔽,眼前愈发昏暗了。

皇后被横生的树枝扫得面颊生疼,不禁抱怨道:“你走的这路……”

马一声嘶鸣,猝然刹住,皇后吃了一惊,见一人自林间回过头来。视线不好,只见是个女人身形,柔然长袍,皇后忙抓住阿松手臂,颤声道:“有刺客。”

“皇后殿下,”柔然女人走近马前,脸上还有泪痕,她恶狠狠地看着皇后。

皇后瞬间便认出来人。她和赤弟连不熟络,叫不出多须蜜的名字,但这怪腔怪调的汉话却记忆犹新,“是你?”她有些惊疑不定,“你没死?”

“我死了,谁来守护公主的冤魂?”多须蜜扶住背后的行囊,“等你死了,我就好把公主的尸骨送回王庭了,”她冲皇后吐了口唾沫,“呸,还想等你和狗皇帝死了葬在公主身边,你们也配!”

想到多须蜜的行囊里装着闾氏的尸骨,皇后暗暗打了个寒颤,她傲然转过脸,对阿松道:“走,别和她纠缠。”

“走哪去?”多须蜜冷笑一声,长鞭抽过来,皇后躲闪不及,坠落马下。这一下摔得不轻,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多须蜜大步走来,抓着皇后的头发,令她对着闾夫人的尸骨叩了三个头,然后将皇后裙带系在马蹄上,拍了拍手笑道:“就当皇后殿下逃命时不慎落马,被拖行致死吧。”

屈辱和痛楚令皇后浑身颤抖,她咬牙道:“你大胆……”

多须蜜“咦”一声,“你这么恶毒的女人,竟然也会怕死?”她抬手就给了皇后一鞭,“情敌要杀,奴婢也要杀,十几岁的年纪,竟然连自己亲生的手足也不放过,简直是畜生也不如!虎毒不食子,周珣之都不及你冷血!那蠢皇帝知道你原来是个天生的毒妇吗?”

这一串咒骂,汉话夹杂柔然话,皇后眼前一阵眩晕,“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耳畔听得不安马鸣,她徒然挣扎着,看向阿松,“阿松……”

自多须蜜出现,阿松就在马上没有动,不知是被刺客吓傻了,还是被多须蜜那番话惊呆了。皇后一声微弱的呼唤,阿松跳下马,慢慢走过来,漠然地看着皇后。

皇后渴望地看着阿松——这张年轻娇艳的面容,时而阿谀谄媚,时而志得意满,她显然是满心不情愿,但每次也只能乖乖对着她俯首屈从,而来邙山的途中,她才愤慨无比地掌掴过这张脸。

现在,她无动于衷地看着皇后对自己求饶,眼神里闪动着光,是得意,还是畏惧,怜悯,还是嘲讽?

皇后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拼命去扯阿松的手,“你不是和她有交情吗?你求她放了我……”

将死之人,还要再踩她一脚吗?阿松摇头,走到了一旁。

皇后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地上,见她昏厥,多须蜜冷哼一声,长鞭在马屁股上狠抽了一记,见马拖着皇后趔趄前行,多须蜜心有余悸,发狠道:“让她摔下悬崖,死无全尸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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