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断崖(17)

梁原收回目光,轻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接着转身往外走。她的脸色是真不好,强撑着精神和他说话,奈何腹痛难忍,有些力不从心。

陈晖看出她的不对劲,心上着急,面上却淡然如常,“我送你。”

“不麻烦了。”脱口而出的回绝。

“大晚上的,要是出了事,我这儿也太平不了。”

话说得不好听却很管用,梁原停下脚,站在院门口等。陈晖取了车钥匙,两人分别上车,全程无话。

上午陈晖送陈暎娘俩去机场,路上提到梁原,陈暎摇着头感叹,“当老师也不轻松,三不动时值晚班,身体都累垮了。早上还看见小原在厕所里吐,脸色差的哟。”

陈晖听到这猛地一怔,故作随意地问:“生病了?”

“她说是肠胃不好。你们年轻人都不把身体当回事,等老了有你们受的。”

之后一整天,陈晖心绪全飘着。下午去看地皮,给新厂房选地方,临了对方请去吃饭,他心上想着事,找了借口推掉,自己开车先回了。快到家时,方向盘一打,又掉头开回老房子。

秋天的头一场雨都干脆,像拉出道分割线,下过之后,天气再暖不回来。北方的天比南方要冷得快,让人措手不及。夜风阵阵,梁原裹紧了外套,还是止不住的冷。

她拿了钥匙走出来,远远就看见大门外有道身影等在那。四周寂静无人,两道身影默契汇合,再一同开门上了车。

回去路上,梁原腹部的痛感猛地加剧,这会儿往右下腹偏,比白天任何一次都强烈。她双手压着小腹,上半身靠向大腿屈起,神色痛苦。

陈晖迭声喊她的名字,得不到回应,他是真慌了。油门踩到底,车身往前直窜。

医院急诊。

在做了初步的局部按压触诊后,医生问道:“最近有同房过吗?”问这话时,梁原已疼到说不出话来。医生又问了遍同样的话,这回是看向陪在一旁的陈晖,他木然地点了下头。

“大夫,她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急性阑尾炎,不排除异位妊娠破裂,也就是宫外孕,具体情况得等检查结果出来。”

人被推去做了一系列检查,出来结果是急性阑尾炎,情况严重,再拖下去有穿孔的可能,要马上安排手术。

术前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时,陈晖手都是抖的。医生见他神情凝重,紧张过头,忍不住安慰一句,“阑尾炎小手术,放宽心。”

“有劳您。”

等在手术室外的时间不好过,陈晖眼前全是梁原痛到蜷缩,身体控制不住发颤的画面,手上似乎还留有她身体细微的颤抖,顺着指尖,一路传到心脏,牵起一阵心悸。

要是今晚没回院子……他越想越后怕。

人被推出来,一切顺利。陈晖悬着的心终于回归原处。他守在病床前,一晚上没敢合眼,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麻药未过昏睡着的人,似乎这样,能安心些。

术后的护理全是陈晖在做。医生过来查房时,陈晖正贴心地帮着把病床摇高,医生见状调侃梁原,“状态挺好,男朋友照顾得周到呀!之前把他吓得够呛,回去了得好好补偿奖励的。”

梁原瞥了陈晖一眼,心虚地低下头。医生当小姑娘经不起玩笑,不再打趣,转去查看伤口。陈晖站在一旁没闲着,认真听医生讲术后注意事项。

医生走后,梁原很平常地对陈晖说:“其实你不用怕的,我吃过药。”她是指急诊时医生说的另一种可能。这个她还是有数的,再怎么有事也不会是那上头的事。

陈晖连守了两个晚上,眼底全是红血丝,下巴青茬都冒出来。听了这话,胸口一窒,苦笑出声。

第十七章

他觉得荒谬又可笑,“在你眼里,这算偷情?”

梁原躲开他的目光,低头去看手上的留置针,想像着刺进皮肤的针管有多长,长到哪。隔壁床的上午安排手术,病人和家属都不在,这会儿房间里就他们两个,安静得吓人。

她最终没能顶住这股低沉的压迫感,轻轻回了两个字,“意外。”

陈晖从一开始就端了十二分小心,万般珍视的感情,就这么被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半点情都不沾,只是个意外而已。

“嗬,意外,这意外他知道吗?”

梁原又不说话了。

陈晖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平心静气地跟她说:“两个人要是没有感情,强凑在一起不是事。痛快断了,对彼此都好。”

在他看来,梁原根本不像是已经订过婚的状态。认识她这么久,除了那次,没听她提过有未婚夫这么一号人,没见过她俩通电话,更没见过那个男人来这里看她。况且梁原两次住院,需要人照顾,也都没见那男人露面,连最起码的,通个电话问候都没有。这不是有感情的恋人之间该有的表现。

梁原把头低得更往下了,闷闷说出一句,“断不了。”她上哪儿找人去说。

“动手术这么大的事也不跟他说?”陈晖完全无法理解。

“不用,已经好了。”她的声音越发小下去。

“你躺医院里,不清不楚的男人在边上伺候,这也不说?”

梁原招架不住他咄咄逼人的质问,抿着嘴,一声不吭。

陈晖气极,起身出了病房。走廊尽头的窗户大开,风呼呼作响。墙角摆着一盆盆栽,叶子被风吹得摇头晃脑,他盯着瞧了会儿,合上窗户往回走。罢了,是自己自作多情。

梁原还保持刚才的姿势没动。陈晖进来后也不去看她,只顾盯着药瓶,今天的点滴快打完了,还剩瓶口一小圈。

正看着,手机响了,是新建厂房的事,前几天躲掉的饭局,这又找上来了。陈晖回说不空,等过几天空了他来请。

电话挂断后,房间里又陷入一片死寂。梁原偏过头对他说:“你去忙吧,这两天耽误你时间,真的谢谢了。”

他也用生分客套的语气回她,“不用谢我,好歹认识一场,把人扔这不像样,没有事做一半撂下的道理。”

“晚上会有人来陪我。”

这个陈晖没想到,吃了瘪,低头看她一眼,没再说话,出门去喊护士来拔针。

下午,隔壁床的女孩做完手术被推回病房,家属跟了七八个,声势浩大。人还没醒,家属翻柜子放东西取东西,塑料袋拆开扎起哗哗作响,吃的东西分了一圈,七八个人围在一起,边吃边聊,动静着实不小。

上午那番对话并不愉快,之后两人互相都没说话。梁原半躺着,安静盯着床尾的横栏发呆,手里攥着手机,没见她往外拨,也没听手机响起,就这么坐了大半个下午。

陈晖看在眼里,还是没忍住,“躺下睡会儿?”

梁原摇摇头,屋里太吵,她睡不着。

医院的饭开得早,陈晖打了饭回来,往床上搁好小桌板,问:“喝点水?”

她摇了摇头。

“那就吃饭。”陈晖把饭盒放在小桌板上。

她还是摇头,嘴里苦,伤口疼,她是真吃不下。

陈晖皱起眉,忍着火,“身体是你自己的。”

梁原被他猛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伸手去够饭盒。

她的两只手上都贴着输液贴,左手上的留置针跑针了,肿起一大块。她血管细,换了一只手,手背上还是找不到能扎的地方,只能往手腕上扎。那里扎针疼,握勺的手一动就牵扯到,她把勺子换到左手,继续沉默地往嘴里舀粥。

陈晖看着她不言不语,把情绪全闷在肚子里默默顺从,心没由来的一阵抽疼。话说重了伤人,疼却是出在自己身上。这股无名火才窜出两分,已反燎自己个彻彻底底。

隔壁床的也是个年轻女孩,岁数和梁原一般大,麻药过后,疼得直嚷嚷。全家人围在床前哄,轮流上阵陪着聊天,安抚情绪。消停没多久,她又喊着口渴要喝水,术后六小时不能进水,家人拿棉签给她不停蘸湿嘴唇,又是一顿哄。

女孩这么闹腾,倒不是真疼得渴得受不了,纯粹是身边有可以让她肆无忌惮耍小性子的人。

病房夜间只能留一个家属陪护,护士过来赶人,隔壁闹哄哄的一家人终于离开了。

阑尾炎术后需要多走动。陈晖提议扶梁原出去走走,她听了,起身穿好鞋,跟着出去。沿着这层病房区来回走了三趟。期间,往哪儿走,走多久,什么时候回去,全照陈晖的做法来。他走,她就跟着走,他停,她也跟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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