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串花,是龙幼微给凤于归的示警,她想要说什么?她在防着谁?
丹青歪着头使劲看,“这是什么花?”
因为竹筒里渗入的酱料极少,那几朵花只是干枯了,但从形状倒是不难看出。
“是槐花,我陪娘做板鸭的时候,院子里的槐树正开花。”
槐花……
三个人的目光聚在一处。
刘槐!
景元礼此次监军,他的养母董妃娘娘专门将身边的心腹太监拨给了他壮声势。
母亲是在提醒父亲,这个刘槐会坏事!
原来她早就料到要出事!
凤乘鸾咯嘣一声将竹筒捏断,“丹青,再去,盯紧刘槐!”
她这一句,颇有前世乘鸾皇后的气魄,倒是惊得尹丹青一愣。
“是!”他凭着对主子的迷之信任,当下抱拳应了,就出去了。
诗听看到凤乘鸾的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一阵紧张,“小姐,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现在就去山顶。”凤乘鸾站起身,环视屋内一周,“替我找把刀。”
“啊?小姐!你要去打埋伏啊?不行啊!临出门夫人特意叮嘱过,绝对不能让你惹祸!”
“放心,我不去打架,只是防身。”
“不能去!真的不能去!”诗听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
“我若是今晚不提前上山,明天两军将领都在,就更没机会了!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更不会闯祸,就是……就是去看看阮君庭长什么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冒出这么一句来。
“啊……?”诗听傻了,小声哼唧,“小姐,你好好的,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去看他啊?”
凤乘鸾满屋子没翻着刀,随手将一支长簪插在头上,“你呢,也有你的任务。”
不省心的主子身后,一定有个不省心的奴婢。
诗听一听自己也有任务,顿时来了精神,“小姐,您说,让我干什么?要不我也出去找把刀?”
凤乘鸾龇牙一笑,“你,替我……睡觉!”
一记手刀,诗听便软绵绵地倒下了。
她将诗听拖到自己床上,盖上被子,飞快安顿好,之后麻利换了夜行的便服,悄然溜了出去。
……
夜色中的守关山,一片静谧。
若不是山下南北两处营盘成簇的火把,昭示着这里盘踞了两支大军,任谁都想不到,三天后,这里会沦为人间地狱。
名震天下的凤家军,所有主将,全部战死此地,十万大军,无一生还!
凤乘鸾如一只夜行的枭,绕开两国守兵,足尖轻点树梢,悄无声息地登上了山顶。
山顶,明日和谈的大营已经扎好,两国守兵同时把守,来回轮流巡视,确保谁都不能搞小动作。
值夜的将领,共有八人,各带了二十名部下,几乎将大营围得水泄不通。
凤乘鸾无法靠近,只好趁着黑夜,绕到大营后的悬崖边,隐入树影中,寻了块巨石,准备在此静待天明。
头顶,一轮明月,光华有些刺眼,脚下,是黑漆漆的山涧。
耳边,罕有鸟兽虫鸣。
整座山,仿佛已知风雨欲来,静得出奇。
一闭眼,前世的刀光剑影,便如噩梦袭来,那浓黑的血色中,唯一的一抹光,就是蓝染。
他在那几个月里给过她的温暖,让她足足又撑了二十年!
……
前世,和谈失败后,大战骤起,整个守关山沦为人间地狱。
丹青和诗听将凤乘鸾从乱军中翻出来,三人一口气杀开一条血路,逃下了山。
尹丹青左眼中箭,若是不及时处理,便有生命危险,他们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暂且歇脚。
幸好诗听自幼随龙幼微学了许多医术,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可是处理过伤口后,丹青高烧三天三夜不退,凤乘鸾又不懂如何照料伤口,就留下诗听陪他,自己走了很远的路,终于寻到一处市镇,抓了药。
可这一去,却听到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凤家军一日一夜之间,十万大军,全数死在了守关山上,所有主将全部罹难!
她当时两眼一黑,扔了手里的药,从兵荒马乱的街头抢了马,直奔守关山!
没评论,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
太华第一次写这么正经的文,是不是你们这些小不正经的都不爱我了?
第11章 阮君庭,还我父帅!
此时的守关山,战场尚未来得及清理,遍地皆是凤家军的尸骸。
她一个女孩子,一脚踏入尸山血海之中,疯了一般寻找父兄的尸首,却全无头绪!
直到撞上一个北辰落单的小兵,逼问之下才知,凤家军寡不敌众,凤于归一人力战千军,最后力竭,死在了靖王马前。
王爷敬他一世英雄,便派人将他的尸体收殓了。
“阮君庭——!还我父帅——!”
凤乘鸾当时已是红了眼,全不顾自己到底有几分身手,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把断了的长枪,便向着北辰大营奔去。
她的功夫,是外公龙皓华教的,从会走路起,就每日训练,从未松懈。
龙皓华给她的教条是,只准恃强凌弱,不准逞大英雄!
所以,她除了被外公喂招外,从未与真正的高手对敌过,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这一枪刺出,便惊了整个北辰大营!
一个女孩子,只身挑了十多员将领,哭着喊着问王爷讨要父帅,已经杀到了大营门口!
王帐中,已经脱去战甲的阮君庭嫌烦,随口道:“她若是能杀到本王帐前,就将凤于归的遗骨还给她!若是没这个本事,就有多远滚多远!本王最讨厌女人哭!”
他座下的魔魇军将领,真正入得了王帐的有二十七人,个个凶名远播。
如今大战之后,饮饱了血的修罗,便全将这个小女孩的挑衅当成了盛宴后的乐子。
二十七人,从王帐排到大营外,每十步一人。
他们起初还不当回事,就为了哄王爷高兴,可当第一个人横飞出去,第二个被打倒在地后,才不得不开始认真接招。
凤乘鸾一个女孩子,满身伤痕累累,未穿战甲,只凭着一把断了的长枪,竟然一口气过了十人!
到了第十一人,对方已是有点于心不忍了,于是便下了狠手,只想让她知难而退。
可她被打趴下,就又爬起来,再趴下,再爬起来,执意向前走,说什么也不回头!
如此一路打下去,第十七人索性刻意相让,劝她一句,“小丫头,王爷的大帐,不是你可以随便闯的,趁着还有命在,快回头吧。”
可凤乘鸾不理,只对着中军王帐嘶吼,“阮君庭,还我父帅!”
到了第二十人,凤乘鸾已再无还手之力,凭着半截长枪,一步一步往前挪,无论谁,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将她推倒。
可她就那么满身是血,两眼盯着王帐,“还有七个!阮君庭,你要说话算数!”
王帐内,没有动静。
剩下的七员大将,哪里还好意思欺负一个小女孩,既然王爷默许了,便不约而同退了一步,放她过去。
最后七十步,对于凤乘鸾来说,有一辈子那么漫长。
她凭着一口气,终于直挺挺站在了王帐前,还是那句话,“阮君庭,你要说话算数,还我父帅!”
帐内,阮君庭只扔出两个字,“给她。”
之后,凤乘鸾两眼一黑,直挺挺向后倒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醒来时,她已是身在大营三里之外,身边,一副棺木,一块凤家军兵符,还有一个男人。
身穿蓝袍,头戴白铁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那就是蓝染。
他说,王爷感念她一个女子,却有万军不敌之志,如今身负重伤,返回皇都之路又有千里之遥,带着一副棺木多有不便,于是特别开恩,专门遣了殓尸官随行,算是送凤于归元帅最后一程。
这一路,原本只有半个月的行程,因为凤乘鸾心碎欲死,意志消沉,身上的伤势反反复复,他们足足走了小半年。
蓝染一面要设法保存凤于归的尸体不会过快腐坏,另一方面又要照料凤乘鸾的伤势。
他的话不多,人却心细,每次出去买药,都会带些玩意回来,哄她开心。
可是凤乘鸾哪里还笑得出来,每日只是对着父帅的棺木发呆。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对她好,而且这种好,随着时日迁移,与日俱增,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