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少,闲杂人等也少,但凡看见陌生人大多会多注意几眼。
商澜前后左右走了走,询问过几个下人打扮的年轻男女,都说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也没遇到过同一个人。
案发地的西侧是胡同,总有行人,不是最合适的观察地点。
东侧则临着二十几亩的深塘,塘上有荷花,堤岸上稀稀疏疏地栽了一圈柳树。
柳树下去是石阶,可直达水面。
如果人坐在对岸,一边钓鱼,一边观察胡同里面,倒是个极好的观察点。
堤岸对面有两个男人正在钓鱼。
商澜溜溜达达地走过去,先下石阶,打算先在这边观察观察他们,不料下面也有一个钓鱼人。
那是个五六十岁、穿着绸衫的老者,身边还伴着一个长随。
老者瞧见他们,立刻招了招手,“小伙子,你们是顺天府的吗?”
尽管他叫的是乔大,但商澜还是走了过去,“我们是六扇门的。”
老者点点头,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哦……原来是六扇门的女捕头,失敬失敬。老夫让人报的案,怎么样,能抓住人吗?”他嘴里说失敬,脸上却没有失敬的意思,显然年轻时也是个人物。
商澜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定会抓到的。”她在老者面前半蹲下来,“老员外,您经常在这儿钓鱼吗?”
老者道:“差不多吧,除了前些日子太臭没来,几乎每天都过来坐坐。”
商澜又道:“这里钓鱼的人多吗?”
老者看看周围,指了指东面两个,南面一个,“大多时候是我们这几个,四五个人,都在这附近住,方便。”
“你们都认识?”
“好几年了,都认识。”
“他们都多大年纪?”
“怎么,为什么要问年纪?”老者警觉地看着商澜。
商澜笑了笑,“随便问问罢了,您可以不说。”反正她也能看得出来。
老者不傻,笑着用手指点点商澜,“小丫头不实在。”
商澜还是笑。
老者便道:“南边的小李四十二,东边那个白胡子的比我大两岁,六十八,另一个三十九,姓孟,是个做茶叶的皇商,别看腿脚不好,人能干得很,比我家几个儿子出息多了。”
商澜顺杆爬,“老员外贵姓,之前在哪里高 就?”
老者道:“老夫姓魏,原在礼部,前几年身体不好,向皇上告了老。”
商澜知道他是谁了,“原来是魏老大人,卑职姓商。”他是魏智铭,魏老尚书,慕容飞说起过他,为官清廉,性格也比较耿直。
魏智铭点点头,“老夫知道你,干的不错,但女孩子终究是女孩子,早日抽身吧。”
商澜敷衍地点了点头,“老大人,东边还有其他人来钓鱼吗?”
魏智铭道:“有,还有一个姓黄的男子,一个姓叶的男子,他俩不大来。怎么,你怀疑他们?”不待商澜回答,他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无冤无仇,他们杀两个下人作甚?”
商澜道:“这世间无奇不有,唯有不可能才是不可能。”
话虽绕,道理浅显。
魏智铭沉默片刻,“你这丫头倒是有几分慧根。”他点点孟皇商,“小孟平日走路都不利索,白胡子那个身体不好,多走几步 就喘。小李身体倒是挺好,不好说。还有我刚说的姓黄的和姓叶的,我跟他们打交道不多,他们前些日子都在对面钓过鱼。”
在这样熟悉的地方钓鱼,一般都有固定的位置,商澜以为,要想观察,对面才是最佳地点。
魏智铭坐在这边,年纪也大了,不大可能杀人,那位白胡子上不了高墙,其他人呢?
第38章 疲惫
商澜并没有立刻调查当天在池塘钓鱼的几个人——她职位太低, 而对方都有身家背景,不好贸然行事。
她与魏老大人聊了一会儿,便带乔大乔二回了范关氏的宅子。
太阳已经偏西, 差不多下午未时, 商澜摸了摸瘪瘪的肚子,赶紧安排乔大去买熟食,乔二回家,让几个妈妈做几个小菜。
大约一刻钟后, 谢熙等人回来了。
“没什么收获。”谢熙有些丧气, “一般是郑有买菜,但他们搬来的时间短, 去市场的次数不多, 只有卖鱼和卖肉的摊主记得他,其他卖菜的都没什么印象。”
“卖鱼的说他喜欢吃鱼,隔一天买一次,每次一条,印象很深刻,挺爱说爱笑的一个老头,唉……”
他叹了一声。
刘武和王有银脸色阴沉, 显然心情不好, 没补充什么, 只跟着点点头。
刘达是屠户, 年岁也大, 心理承受力比孩子们强多了, 劝道:“不用这样,都看开点,人不都是那么回事嘛, 活着的时候好好活,遭罪的时候 就挺着,死了拉倒。”
刘武正要说句什么,但院子外面忽然有人嚎了一嗓子,眼圈一下子红了,话也憋了回去。
郑有的三个儿女来了。
他们都是范大人家的家仆,好不容易请假出来。
商澜带他们到老夫妻遇难的地方看一眼,哭一通,便也罢了。
大家伙儿去商澜家吃过午饭,又骑马赶去城北。
三塔寺在三塔镇外,年代极久远,听说先有寺后后有镇。
出城向右走,骑马一刻钟 就到。
庙宇毁于火灾,几乎全部垮塌,断壁残垣间荒草漫漫,一棵曾被烧断的古树还活着,主干烧得焦黑,直指蓝天,新枝茂密,长得四脚拉叉,姿态极为诡异。
“娘的,看着怪瘆人。”谢熙骂了一句,脚步也快了些。
“胆小鬼。”商澜揶揄一句,跟着乔大乔二进了最后一进。
水云堂是三塔寺唯一一座没有全部烧坏的建筑,当年的乞丐 就死在这里。
时隔多年,主体建筑损毁更加严重,几根较细的檩子掉了下来,坠在屋顶半空,岌岌可危。
刘达道:“看着真悬,不会咱们一进去它 就塌了吧。”
王有银正
要进去,闻言赶紧停下脚步,看向商澜。
商澜道:“哪 就那么凑巧了?”她指了指相对完好的左侧大殿,“死者当年可能 就住在这里。”
刘武道:“应该是,我爹说顺天府哪年都得埋几个乞丐,有死在街头的,有死在荒屋的,还有 就是这种地方,啧……”
所以,这桩案子根本不会得到官府的重视,或者说,可能根本 就没人查。
直到发生第二桩案子,他们才想起这一桩,做了并案处理。
商澜进了大殿。
大殿里空空荡荡,只有密布的蛛网,和从砖缝里挤出来的荒草。
她和乔家兄弟用长刀开路,很快在角落里找到一块颜色迥异的地面,以及三根刻着数字的柱子。
字还是那个字,高度与郑有夫妻床榻上的一致,且每一横的运笔都一模一样。
这说明凶手作案时已经是成年人了,或者说,个头没有再长。
“密码密码……”商澜踱着步,反复思考着。
一个古人,会用什么形式的密码呢?
商澜抓了抓头发,书到用时方恨少!
她发现自已除了知道藏头藏尾诗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几个人坐在门槛上看着她,目光随着她的脚步来回摇摆。
不知过了多久,谢熙看看外面,说道:“时候不早了,回吧。”
到家时,天快黑了。
商澜先洗澡,再吃饭,消消食 就上了床,想躺在床上琢磨琢磨案子,然而事与愿违,不过十息她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年轻人,体力恢复得快。
第二天早上,商澜照例起早锻炼,精神抖擞地去了衙门。
点完卯,祁二喊她去祁劲松的签押房。
宋春、周全、罗世清也在。
“案子进展怎么样?”祁劲松问道。
商澜把昨天的调查结果汇报一遍,重点说了说池塘和密码的事。
“萧大人说可能是密码,我大夏朝有这种玩意吗?”祁劲松没读过多少书,对此事抱有怀疑。
罗世清老神在在,“确有密码这回事,但知道的人没几个。”
祁劲松苦大仇深地锁紧了眉毛,“搞这么复杂,显摆他能耐吗?”
他这话有歧义,不知在说萧复,还是说凶手。
大家伙儿没法搭茬。
隔了一会儿,他又道
:“池塘那个,我觉得商捕头的说法很有道理。但住在三塘街的都不是简单人,咱们得慎重,老宋,你亲自把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