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本身就不是善谈之人，这种情况下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苌庚也一直陪着赵苌赤沉默。
静默半晌后，赵苌赤看了一眼已经安静入睡的赵小妹，才终于开口说了第三句话。
“大哥，我是不是很冷血，小妹哭得这么痛苦不像我去，但是我到现在都没有改主意。”赵苌赤双手掩面，语气中已经带了哭腔。
他今年其实才十二岁，报名服徭役的人他是最小的。
即便是武将世家，从小接受训练的孩子，十二岁上战场的都少，更遑论他一个学武看书都不到一年的人，上战场面对的风险更大。
“大哥，我是不是不应该去，就像你之前那样。”赵苌赤抬起头来看向赵苌庚。
“大哥，你还记得吗？我们没搬家之前，你好像就是准备去做什么事情，结果小妹一直哭，后来你就放弃了。”
“大哥，你自小就嘴严，不想说的东西，旁人怎么打听也不会说，所以我虽然察觉到你可能有了旁的心思和安排，但是你没有主动和我们说，我就想着你定然是有自己的计较，我只要听着就行。”
“后来小妹做梦大哭了一场，你之前的心思彻底没了，而且小妹一直催你读书，你也终于将书本拿了出来。”
“大哥，我是不是也应该……”赵苌赤声音哽咽，但是不去两个字就是发不出来。
“我们不一样。”赵苌庚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放到赵苌赤的手背上。
“有什么不一样？”赵苌赤激动，可是还计较着沉睡中的赵小妹，不得不压低自己的声音，“我们不都是哥哥吗？你为了小妹能够放弃自己之前的安排，可是我却做不到，我是不是很没用？”
“苌赤，你听我说！”赵苌庚感知到赵苌赤激动的情绪，握紧他的手，“苌赤，我们不一样，我当初的计划是进宫当太监！”
第30章
赵苌庚的话音落下，赵苌赤的身子也同时僵硬住了，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赵苌庚，“大哥，你方才说什么？”
赵苌赤声音颤抖，显然比方才还要激动。
赵苌庚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身体，长出一口气，仿佛身体轻松了许多。
原本这件事情，赵苌庚并没有打算说出来，毕竟早就过去了，他如今在私塾读书，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状态，家中的情况越来越好，他们的日子也一定会越来越好。
所以在赵苌庚原本的打算中，他会将这件事一直咽在肚子里，直到殆尽棺材。
这种事情其实是没有办法说得。
这时候当太监并不算好事情，况且他也真的没有去当。
若是真的将这件事情说出来，说自己看重了那三十两银子所以准备入宫去当太监。
家中剩下几人肯定会内疚，赵苌庚不想让他们出现这种情绪。
所以这件事情只能是他自己知道。
但是在今晚这样的情况下，赵苌庚却突然不想在藏着了，他语气平淡地同赵苌赤讲了自己以前的打算。
当时家中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若不是后来在小妹的帮助下，在山上的树洞中找到一袋粮食，他都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过下去。
如今想想当初那样的日子好像距离自己已经很远了，但其实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当太监原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问题，我自己内心也在抵触，再加上小妹哭闹，我便彻底动摇了。”赵苌庚如今说起这件事情，像是旁人的事情，语气中没有半点波澜。
“我原以为我放弃当太监以后，日子会越来越难过，甚至不知道怎么挨过冬天，但是万幸的是我们得到上天眷顾，日子越来越好了。”
“大哥，你……我……”赵苌赤语无伦次，泣不成声，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老二，我如今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不是想要让你内疚，毕竟我最终并没有进宫，而是留了下来，这件事情你只当没有便好。”
“我如今将事情告知你，只是想要让你明白你我现在决定的事情是不同的，不要用我以前的标准来评判自己，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就好。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小妹哭闹不应该成为你改变自己选择的原因。她哭闹我们可以哄她，但是绝对不能因为她哭闹就这么错过一件事情。”
“苌赤你才十二岁，想要上战场，我也是心疼的，可是我也同样能够看到你为上战场做出去的努力，身为一家人不应该成为你的绊脚石。”
赵苌庚起身用手在赵苌赤的肩膀上拍了拍，“天色不早了，你昨天夜里一夜未睡，今日早些休息吧，我来守着小妹。”
“你自己也要好好想想，明日等小妹醒来再问问她到底在晚上做了什么梦。”
屋子里重归寂静，只是忽明忽暗的蜡烛随着夜里的寒风微微摆动着。
赵苌庚坐在床边，看着赵小妹手指上的茧子出神。
从赵小妹第一次带他去山上，成功从树洞中找出一袋粮食以后，赵苌庚便发现了赵小妹身上的不同。
当时他便猜测赵小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奇遇。
但是这种事情一向是玄之又玄，赵小妹不说，他也不能仅靠着一袋米就让小妹说出来。
再后来的火锅底料，赵苌庚更加确定了赵小妹身上有自己的奇遇，可是当时他并不知道这奇遇如今能够给赵小妹带来危险。
赵小妹最开始第一次大哭特哭是因为他，睡梦中醒来以后，小妹便跟着他形影不离，不愿离开一步。
赵苌庚曾经问过小妹，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但是小妹却说不出来。
后来赵苌庚便没有细问，只以为赵小妹做了个噩梦，实在不愿意回想。
可是如今在想起来，赵小妹当时的噩梦怕是有东西故意而为之？
先是他，再是赵苌赤，那接下来呢？赵苌方吗？
赵苌庚这么想着眉头又一次皱起。
他虽然不知道赵小妹梦境中的具体内容，但是如今却觉得能够简单判断出来了。
第一次是因为他，他当时刚歇下不久当太监的心思，却又为以后的生计发愁，对于读书一事有心无力。
小妹做梦以后便开始勤奋地催他读书。
不，不对，是他生了心思以后，想要去找族长，但是小妹那天却一直在阻拦他，最后还因为他偷偷溜出去哇哇大哭。
如今已经是第三次了。
赵苌庚凝神细想，一点点回忆小妹这些日子以来的动作。
让他不要去族长家里，然后家中得到了一袋粮食，
噩梦以后一直告诉他好好读书，他去书铺买了书，小妹自己做出来了沙琪玛
可除了这两样，小妹自己还做出过旁的东西，火锅底料，方便面和蛋挞。
赵苌庚拿了纸笔，将自己回想起来的东西一点点卸载上面。
与此同时，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懊悔。
从最开始他明明就已经察觉到了小妹身上的不同，当时为什么不问仔细一些，若是当时询问清楚，如今小妹说不定根本不用受这些罪。
火锅底料是他们卖柴时，认识子恒兄弟二人以后的得到的。
至于蛋挞则是在顾九被领回家以后赵小妹拿出来的。
赵苌庚在方便面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他暂时还未想到，这是什么事情以后得到。
忙忙碌碌一夜过去，家中几口人都未曾休息好，就连赵苌方的脸上都挂上了明显的黑眼圈，一早醒来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看赵小妹。
至于顾九更是一夜未眠，他想了许多，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想到过赵家的机运改变竟然会是赵小妹。
顾九还有些担忧，若是赵苌赤真的因为赵小妹放弃原本上战场的打算，可真是少了一位将帅之材。
“小妹，你渴不渴？”赵苌方最先发现赵小妹醒来，他一边问着，一边去给赵小妹倒水，生怕等不及。
赵小妹接过赵苌方手中的水，但是眼睛却以然看向赵苌赤。
虽然不再像昨日那般哭闹不止。
可是如今相当于大病醒来，嘴唇正是苍白无力的时候，一句话不说，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就足够让人心疼。
赵苌赤的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低头，避开了赵小妹的目光。
赵小妹此时已经彻底清醒了，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强人所难。
二哥是真的想要去战场，他有一个将军梦，不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