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却似乎带着哭腔。
“顾深泽,你有没有良心。”
她的声音微颤,像被风吹散,断断续续,甚至有些听不真切。
“三年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顾深泽听清她的哭腔,急了,走到她跟前,扶住她的肩膀,去看她的眼睛。
还好,只是红着,没有落泪。
他不想惹她哭。
“对不起,是我不对,别哭,乖。”
他全然忘了之前的自己落寞、嫉妒的心情,哑着嗓子轻声哄她。
可姜念心里不痛快,像是按下了开关。
这几天来她遭遇的一切,都压在她身上令她喘不过气。
但她强忍着不落泪,更不想在他面前哭。
只是挣脱开他的双手,喃喃说:“你已经完全影响了我的生活,你还想要怎么样?”
“还想看着我像三年前那样栽在你身上,一腔真心换来眼睁睁看着你跟别的女生相亲吗?”
这句话很长,姜念一口气说出来,心中的压迫感也减轻了不少。
顾深泽却愣在原地,心里不知滋味。
“姜姜,你说什么?”
他不敢置信,声音又喑哑了几分。
姜念终于抬起头来,微微皱着眉。
重复着:“顾深泽,我看见了。”
我看见明明说着要回家的你,却在市中心的咖啡厅坐着,跟一个容貌姣好的女生面对面。
我担心误会,在街道瞎逛了一个小时,只等着有机会可以询问那个女生。
我相信你,在你走后问那个女生她是不是你的朋友。
可她笑了笑,眼里分明有炫耀的意味。
说:“啊,那是我相亲对象,还挺帅的吧?”
……
姜念看着顾深泽的眼睛一点点失焦,心里也一点点痛起来。
她艰难地闭上眼睛,阻止眼泪流下来。
然后转身离开。
顾深泽抓住她的手腕,却不敢用力。
“姜姜,不是相亲,我会跟你解释。”
“你想听的时候我再说,好吗?”
他眼眶也泛着红,从未想过,原来那日姜念要离开,是这样的理由。
他却一直以为……
姜念没回答,两人陷入沉默。
顾深泽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放开了手。
姜念如愿离开。
长亭又起风,湖面涟漪阵阵,吹开一层层波澜。
顾深泽立在原地,想着姜念刚刚的模样。
心里有些心疼、惊讶,然后很没良心的,居然有些欣喜。
他一直以为姜念毕竟是个姑娘,又是家中掌上明珠。
发现他除了才华,就只有一堆麻烦。
总要给人家姑娘一个选择的机会。
于是,他放手了。
他绝不会是对这段感情先放手的那一个,因为姜念不知道他到底对她有多贪恋……
他想起刚刚说的话。
“之前一直嫌弃哥哥老,也是因为这个?”
“喜欢弟弟?”
她不知道,他做了多大的心理斗争,接下来的一句话该是。
“哥哥不行的话,那哥哥喊你姐姐,你先凑合凑合,行吗?”
他愿意为了她,变成她喜欢的任何模样。
只因她是他的一生妄念。
作者有话要说:点题了点题了嗷!(夏夏式震声)
是误会,会解开!
☆、妄念
顾深泽长到十六岁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父亲。
他也尝试着问过母亲。
母亲总是笑容和煦,只是说:“跟着妈妈不好吗?”
他知道,他的父亲一定还在人世,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没有相认。
不过他也觉得无所谓,多少人不能拥有完整的家庭,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如此。
他一直以为他的生活会按照他的计划那样顺利进行下去。
直到高二下学期,他被班主任叫出去,告知他母亲出了车祸。
“顾深泽,你先别急,你妈妈现在在医院,送过去很及时,不要担心。老师给你开了假条,你赶紧去。”
他赶去医院的时候,也真的以为只是一个小意外,母亲只是受了一点伤,都会好起来。
他在手术室外等了六个多小时,从白日等到黑夜。
医生走出来,带着歉意,低声说:“抱歉,我们尽力了,节哀。”
母亲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了他,没给他留下一句话。
后来,早已与母亲断绝关系的外公舅舅一家出现了。
他还记得外公的长相,才知道母亲的五官轮廓几乎是外公的翻版。
年过七十的老人,看着白布单,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却一言不发,面色铁青。
丧礼在舅舅的帮助下举行,但来吊唁母亲的人并不多。
顾深泽想起来,母亲平时就很少与人来往,性子过分安静。
丧礼结束后,外公一家打算返回松原市。
舅舅找到他,拍着他的肩膀,给了他一张卡。
“你母亲的保险赔偿金,后续会陆陆续续打进这张卡里,在你十八岁之前,我也会每个月往里面打钱。”
“你母亲年轻的时候执拗,与我们断绝了关系不再来往,但是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告诉我,我毕竟还是你的舅舅。”
顾深泽认真地道谢。
他挺喜欢舅舅。
他本来也以为,自己还是会沿着计划的轨迹继续生活下去,带着母亲的期许,即使她不在身边。
可是,炎热的六月,一次午自习,班主任再一次把他喊出门。
“顾深泽,你爸爸来看你。”
他下意识反驳:“我哪来的爸爸?”
班主任有一丝错愕,拿着古怪的眼神看着顾深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顾深泽:“在哪?”
老师指了指办公室,说:“你们先聊,你赶在上课之前回教室就行。”
顾深泽见到了一个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后面去的中年男性。
邵鸿文似乎也有些紧张,右手扯了扯自己的袖口,拍着自己的裤缝。
声音还算是镇定:“来,阿泽,坐。”
顾深泽走过去,忽然有一种感觉。
这个人确实是他的生父。
那天邵鸿文一直在说话,连续不停的,像是要把一生没说完的话都说完。
顾深泽没有打断他,很多时候只是看他几眼,微微颌首。
但顾深泽很快抓住了重点,也是唯一一次打断邵鸿文的话。
“那我应该可以理解为,你缺一个人继承家业,这个时候你想到我了是吗?”
邵鸿文怔了一怔,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顾深泽直接起了身,淡淡说:“我比较笨,只会写歌,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也没有兴趣管理企业,再见。”
邵鸿文也急了:“可你是我儿子啊。”
是吗?
因为多年只有一个女儿,年过半百,想起自己还有便宜私生子可以供自己差遣,又听说他孤苦无依,很好控制,特来相认。
难道不是这样吗?
顾深泽没有再说什么,走出了办公室。
……
但显然,邵鸿文并不是一个能见好就收的人。
他常常出现在顾深泽回家路途中,或者守株待兔等着顾深泽回家。
软磨硬泡,要让顾深泽认他这个父亲。
顾深泽被烦的没有办法。
有一次,旋开家门,冷冰冰说:“好,我认,爸爸,可以了?”
邵鸿文没听出顾深泽的言外之意,反而喜出望外。
“好,乖儿子,那跟爸爸回去,咱住大房子。”
顾深泽:“邵鸿文,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为什么你非要来打扰我?”
但不论顾深泽态度如何,邵鸿文有的是财力物力,他打点着一切。
以家长的身份与顾深泽的老师打交道,以想要与儿子相认的父亲形象,说服街坊邻居给顾深泽做心理工作。
他就像块牛皮糖,甩都甩不掉,无孔不入地干涉顾深泽平静的生活。
更糟糕的是,顾深泽生了一场病,要做一个小手术。
邵鸿文抓住机会,又是守在手术室外又是陪床,竭尽全力扮演好一个想要弥补孩子的父亲角色。
顾深泽累了,他妥协了。
出院以后,他住进邵鸿文家,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邵鸿文旗下的娱乐公司经营不善,他知道顾深泽有音乐天赋。
他想要靠顾深泽捞钱。
邵鸿文开始给他安排各种课程,像是要立刻把他推到舞台前,或者立刻将他包装好送出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