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保护你,也没能护住自己。
唐忆扬抚摸他大腿内侧一条条刀痕,抚摸他胯骨上牙齿一样的伤口,这个人在他身下发抖战栗,并且无限沉浮。
唐忆扬抚摸他发育不完全的乳`房,有时激动地掐住他的脖子,他的手法粗暴并且点火一般在身上到处爆破,所到之处红痕遍生。
他分开对方的腿,像猛然掰开一只螃蟹,得到醉醺醺的极乐。
辜永复一直都不懂做`爱是什么,做和爱是先有鸡先有蛋的问题还是二者共生缠绵,他一生没学会过爱,他一生没被爱过。
他知道做,带着女生开学的小学校长,他同床异梦的父母,城中村门口青春凋谢的妓`女,那都叫做。
那什么是爱呢。
他听说灵肉结合巫山云`雨,听说过琴瑟和鸣故剑情深。
在腌臜污秽的人间,他只能看见鸡`奸犯恋童癖和妓`女,只能听说谁染上了性病,群交大澡堂里接二连三有人在高`潮中暴毙。
爱之大概。
至少不是和现在一样的情况。
男疯子得逞了。
如果有可能,公文包西装男也得逞了。
撕开牛仔裤,肥硕的公车胖子最后得逞。
周围都是靠在黑洞窗边的嘴唇和眼睛,嘴巴像皮圈,是避孕套,眼睛追随着摇晃进出的性`器。
他把大把大把的避孕药抗抑郁药减肥药和降压药瀑布倒流一样就着水狂吃不停,药效在神经末梢翻江倒海,掀起洪流,眼前是斑斓变换的色块,人形变换,鬼怪嘶吼,雾气蒸腾,每一个城中村都在焚毁,每一个厂区大院都在坍塌,每一个冰冷的公寓都在缩小,每一个哭泣的幼童都在死去。
人都死了,恋童癖全部爆炸,血液炸到他的头身。
他笑得天旋地转。
只活了一个人,并不是个儿童。
向阳看见栀子花,满脸都是和煦的笑意,比天光更能赐福。
他哭着喊出声来。
“向阳,救我,求求你。”
30.
闪电,虹霓,和春夏大雨。
栀子落尽,海棠荼靡。
星星坠跌,悬崖穿刺天膛。
31.
痛极。
32.
他躺在床上,像烧烤串签又不合格被拔掉的残次品。
原来你们正常人也是畜牲。
他恍然大悟。
33.
他来了,比上次糟糕了很多很多。
烈阳重新回到天上,春天的花开尽了,夏天的花接上,他们学校尽是来游玩的人,每日都熙攘喧闹。
然而他的脸色十分不好,维持着笑容脸上便有了纹路,放下笑容的脸像一张铜版的纸。
天气比之前还热了不少,他竟然还把自己裹在黑色的风衣里。
他持续了两三个礼拜带新鲜的栀子花来,后来便不再带来,这一次又带来了。
栀子花期已结,他是在路边卖花的奶奶那里买下的,蔫哒哒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气劲,香也香得郁郁寡欢。
他是在烈阳下被褫夺艳色的花朵,低垂干枯的茎杆揉成一团,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黑眼圈比第一次见面更重,那对西方人的深邃眼窝涂满了化不开的墨,蓄满阴沉沉的死气。
他唇也白,唯上下唇瓣近口腔一线水红,开合之间染出淡淡血色。
“下午好啊。”
他透骨的手腕从袖子里伸出,把栀子花连着小罐推到桌上,老师注意到他的手腕已经皮包骨,腕骨像柴头,动辄便能燃烧,封在薄薄的皮肤里,透出冷峻的冰凉。
“下午好。”老师和他打招呼,天气渐热,他已经穿了短袖,身上挂了一些彩色的毛绒动物玩具,一串,都是咧开嘴大笑的,光看着就让人心里的热气往上蹿。
他们聊了一些事,他避而不谈自己的反常和明显的身体不适,只匆匆用最常用的感冒作为借口,他的过往已经开扒得差不多,他们便天南地北聊,聊一些生活中快乐的事情和人情冷暖,聊他的专业和伦理道德,聊电影音乐和戏剧,他的思维永远平稳而妥帖,学识也实在渊博,不管老师信口说到哪里都能接的上,并且给对方留话说。
他们断断续续从学校里大风吹倒一颗花树聊到最近的作家出了什么新书。
他若是能够接受挚友这样的亲密关系,老师想,就好了。若是不能,也没事,他做他的树洞。
漫无边际的谈话中老师用一个礼拜去搜寻他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每个周六的下午,他都不自觉地笑出来。
只是这一次的聊天有些短暂了。在他的坚持下,学生已经能够待着近一个小时,这次却是重新守时,二十五分钟过去便站了起来。
老师手里转动的蓝色钢笔停下来,笔身划过流水似的光芒,点在了桌面上,发出心脏失落的小声叹息。
他还剩下关于电影的最新影评。
下个礼拜有一场不容易才到来的话剧巡演,他以为他会感兴趣。
“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吗?”
他点点头:“精神状态不太好,实在抱歉。”
桌子后面的人向前倾,胸前粉色小猪的胖胖脚伸出来。
“我当然没事了,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要赶快去医务室看一看。”
他提起两边唇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季节变更,稍不留神就感冒了。”
“那真的是要注意。”老师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按时吃药,多运动,总是觉得你不太关注自己。”
他笑笑,上半身倾斜,是一个不算正式的鞠躬。
“一直都对您心怀感激。您的倾听,实在是我生来已久,最幸运的事情。”
他突如其来的感谢,让老师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没有没有。”老师诚恳地说,“我其实是真的什么也没做,但是能陪你走出来,或者是调节你的心情,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深深鞠躬,这鞠躬比刚才那个幅度大得多了,来得太过于正式,有种一切都结束之后谢幕的仪式感。
“怎么呀,这么突然,你的导师不也是在学校嘛。就算是研究生可能换校区,我们也能常联系。”老师笑出一口闪亮的白牙。
他是真的善良,人间善意,生之优美,他尽数具有。
“而且我现在想想你第一次来的时候。”老师搔搔头,很不好意思,“我还有点惊讶,感觉很对不起你,太突然了,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他是在说那天他说自己是恋童癖是他突然浑身一抖并且讷讷的事情。
“相比于别人的态度,您的态度已经是很好了。”
他眼窝里安放着两颗自转的孤星,一笑就碰碎成了银河,熠熠发光,水波漾漾。
他走了出去,刚好三十分钟。
34.
他再也没来过。
第一个礼拜向阳以为他生病了。没有过问。
第二个礼拜他没有回向阳任何信息,打电话也从来没接过,后来向阳打不进去,微信也被删掉。
他终于开始着急,想要知道他的情况。
一个老师要查学生总是很容易。
保研并没有他。
细查下去,道德败坏,丑事曝光,他的导师一生刚硬清白,不允许有任何具有污点的弟子。
他其实说得没错。
不管外表如何儒雅,不管谈吐如何不凡,他的过去一经拆穿,就是赤身裸`体午时问斩。
论迹不论心,一旦论心,堪比剖心之刑。
他大概能隐隐约约知道对方的意思。
他不想让向阳管这件事。虽然向阳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他妥帖地给向阳留了退路,自己不曾抱怨生活之苦,因为他已经就是这辛苦本身。
学生依然来去。和他分享平淡生活里微小的幸福和痛苦,保研和男友,工作和读书,南上北下,广州北京,漂泊或安顿,回乡或坚持。
形形色色的面孔,如出一辙的烦恼。
夏天热得人头脑模糊,周六下午他还空出半个小时,或者为缅怀,或者单纯想静心,最后由于工作忙碌,周六下午的空缺被助手补上了。
35.
辜永复像是他一个春天的短暂的梦,在烟雨,在湿热,在反复天气,在栀子和海棠里着色,在夏天飞快破灭。
他看着那把沐浴在日光里的实木椅子,想象有人曾经在上面坐着,他的背真直,挺起来是不灭的气概,拖拽着万丈深渊里的痛苦也不曾弯下。
36.
他提前离校,再也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