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心头一紧。
她问:“顾维安父亲不好么?”
“虽说家产勉强够格,但一个经商的,哪里能和从政的相提并论?”白锦宁皱眉,“顾文经能娶陆靖,完全是陆靖以死相逼,才让家长勉强点了头,但也因此,她也和父亲彻底断绝关系。年轻时我也曾羡慕过这种为爱奋不顾身的态度,谁知道……她尸骨未寒,顾文经就娶了她妹妹陆晴。”
白栀感觉自己要合不上嘴巴了。
这种上一辈的事情,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白栀追问:“那陆靖伯母是因为什么去世?我先前一直听人讲,说她是病逝。”
“你当外界为什么都说顾维安是陆晴的孩子?”白锦宁一提起往事,忍不住摇头叹息,“陆靖傻啊,她身体本就不适合受孕,却执意要生下来孩子。孩子安然无恙地出生了,但她自己却白白地搭上一条命。陆靖父亲在同天心脏病发去世,只怕他到死都不知女儿也已经不在人世。”
白栀听得心口闷疼。
“据说陆靖父亲在死前留下遗嘱,”白锦宁面色凝重,“要将所有家产都留给陆靖。陆靖死亡的时间也因此做了更改……这群人啊,真是要钱不要命。”
“也不知道顾文经如何和陆家协商的,陆靖过世后不到半年,顾文经竟然又娶了陆晴。陆晴婚后的第一个孩子没能保住,是个死胎,”白锦宁说,“不清楚他们怎么想的,多半还是陆靖的遗产分割问题,竟把陆靖的孩子说成是陆晴生的——也就是顾维安。用了点手段,直接把出生日期、出生证全都改了。商人最擅长粉饰太平,把红的说成白的……”
白栀呼吸一窒。
她说:“所以顾维安如今的身份信息——”
“出生日期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白锦宁叹气,“按照真实年纪推算,他应当比你大四岁零六个月左右。倘若陆靖还在世,他的名字应该是顾崇礼,敦厚崇礼,崇礼重德,这是陆靖对他的期盼。”
“顾崇礼外公是为人公正不阿的陆司令,外婆是著名舞蹈家,母亲陆靖聪慧机敏,91年华东水灾,她曾组织同学一同捐款捐物资,亲自护送到安徽,”白锦宁说,“他父亲顾文经虽说私生活糟糕,但经商方面颇有天赋,一手将世安发展至今日。他原本就该用顾崇礼这个身份生活,却阴差阳错成了顾维安。”
白栀沉默了。
“故人已逝,如今说什么也没有用处,”白锦宁轻轻摇头,抚摸着白栀的手背,“栀子,我告诉你这话也没什么,你不要在他面前提这些……他既然没有和你说,那必定有他的原因。”
白栀点头。
这应当是顾维安不想示于人的伤疤。
所以,顾维安连他自己生日都不在乎,也不会去庆祝生日。
因为身份证上的那个生日是假的啊。
一想到这里,白栀终于猜测到,顾维安不注重仪式感的原因。
如他这样的经历,自然不可能会在乎这些可以被伪造、实际上并无太大意义的东西。
顾维安只想抓住真实,才会如此理性。
今日是个闲适的休假,白栀窝在沙发上,头抵在母亲的颈窝中,轻轻地蹭了两下,终于找到舒服的姿态。
她还陷在母亲所讲述的那些往事中。
白栀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顾维安的另一面。
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从别人的口中,白栀将那些一点一点地拼凑起来。
不懂事的时候,白栀曾抱怨过自己拥有的母爱太少,却没有细想,顾维安从没有拥有过母爱。
年纪小的时候,白栀喜欢依赖母亲。但白锦宁太忙了,很少会有和她相互依偎、片刻温存。
等念了初高中,白栀正式进入叛逆期,虽然没有表现的太过,但那时候的她,的确会和父母因为一件小事情疯狂起摩擦。
每次白栀和父母吵架后,都会赌气找顾维安诉苦。
顾维安会认真地倾听她的烦恼,再给出建议,替她一一理清楚。
现在想起来,自幼失去父母的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安慰她呢?
白栀不忍心继续往下想。
白锦宁抚摸着白栀的脸颊,怜爱不已:“栀子,经过上次的事情,我总算想开了。”
白栀问:“什么?”
“维安他很适合你,你性子急,需要个宽容点的压一压,”白锦宁说,“我先前想你们年纪虽然差的不多,但阅历差别实在太大,还有些担心。”
白栀说:“阅历差距也不算太大吧?毕竟他也在R大附中读的书呢。”
白锦宁笑了:“不是说这个。你们俩平时能聊到一块去么?”
“当然能,”白栀想了想,“就是有时候,他和夏雅之、或者和别人打电话时,说的话我会听不懂……”
“不必勉强,”白锦宁宽慰她,“酒店和金融原本就是两个不同的行业,人各有所长,你不需要拼命地去追赶他的步伐。仔细想想,顾维安是不是也对酒店的事情一窍不通?”
白栀安静两秒,还是没好意思告诉她,先前顾维安曾指点过好多次。
如果说真有什么是她擅长而顾维安不了解的话,应该就是化妆护肤应对痛经?
白栀转移话题,问白锦宁近期养的猫咪,果不其然,白锦宁的注意力被吸引,笑吟吟地捧给她看。
新的猫咪叫做小百合,这原本是白锦宁想给未出世孩子取得小名。不过她也并未有太多的遗憾,对于可能会有残缺疾病的孩子而言,或许未出世才是对他最大的保护和关爱。
那场意外过后,母女俩之间的关系非但没有破裂,反倒更加认真地接近对方了。
白栀头抵着母亲的胳膊,打了个哈欠。
而白锦宁的手也停下,放猫咪自己去玩。
她低头看了看困倦的白栀,在脸颊上掐了吧:“困了?”
“有一点,”白栀说,“原本的业务副经理邓崎快要退休了,现在总经理还没有选定接任的人选。”
白锦宁说:“总部这边不会参与,全看你们总经理如何选。”
她仍旧不会插手,她和顾维安的看法一致,放手让她成长。
白栀轻轻地唔一声。
除却例会外,白栀和这位总经理的交际算不上多。
毕竟邓崎才是她的顶头上司。
单单是酒店顺利评定星级,只是第一步,白栀想要让君白做的更大,重振辉煌。
正如顾维安所说的那样,她的身份绝不能单单是顾太太,而是白总、白董。
她有义务保证自己家族的利益与阶级不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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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白再一次接到酒吧里打来的电话时,神色冷了许多。
天气炎热,她的肚子日渐显怀,如今已经遮不住了。
宽松的衣衫穿在身上,林念白当然知道酒店中同事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但这并不要紧。
她枯瘦的手搭在肚子上。
就快了。
顾万生早些年迷信,自从素朴寺的老和尚告诉他45岁前不宜有孩子之后,他便痛下杀手,无论是妻子亦或者情妇,但凡怀了孩子的都直接送去做手术。
唯独顾曦月的时候心软了,顾万生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却也成了他时时刻刻挂在口头上的懊恼。
顾万生至今仍认为,倘若当初连顾曦月也流掉,只怕如今顾维安也妨碍不到他。
想到这里,林念白冷笑一声。
45岁前的顾万生疯狂地扼杀自己的孩子,45岁后的他又拼了命的到处撒种,可惜他精子活性太差,自然受孕的机率无限接近于零。
迷信的顾万生去找了大师占卜八字,测算最旺他的人,这才找到林念白。
林念白的长相并不符合顾万生那模板一样的的审美,更何况顾万生只是借她来生个孩子,人工授精,三次后,才有了林念白腹中的孩子。
如今顾万生对这个“能转他运气”的孩子爱若珍宝,甚至从检测出怀孕那天起,就挑好了名字。
顾崇礼。
林念白只觉着可笑,顾万生这种人,也知什么崇礼?
她扶着肚子,坐着顾万生派的车,去酒吧中找烂醉如泥的孔优。
顾万生派的人见她不伤害孩子,也睁一只眼闭一眼,在外面等着。
林念白一杯冷水泼到孔优脸上,孔优激醒,看着她的肚子,慢慢坐起来。
林念白冷眼看他:“你但凡有点出息,现在就该回总部老老实实上班,而不是在这里借酒浇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