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爹爹,你听错了,我刚刚是在想今天格木的事情。”向亭晚坐起身,分散向秦的注意力。
格木的事向秦原本就想问一下,现在向亭晚说起,向秦的注意力一下子从那句脏话上转移了。
“你是说,格木应该被烧死了。”向秦听完向亭晚说的之后,低眉沉思起来。
向亭晚看着灯下美人垂眸,顿时觉得赏心悦目,但美人眉头紧锁,向亭晚心有不忍。
“爹爹,娘亲下的毒,药效浅,很有可能在火烧到他们的时候把他们烧醒了,也有可能是被同族的人救了,既然格木能活着,那北离世子齐阿诺也可能活着。”
“我前些日子与北离人交手时,在他们军中见过一位蒙着面纱,双手被火烧过的人,北离军队那人为主,而且,上次交手,北离军队作战风格大变。”向秦回忆起前些日子作战的情形,那位神秘人作战风格诡异多变,没有半分北离人之前的风格,若不是自己谨慎临时改变作战计划,那一战很有可能损失惨重。
“爹爹,那人作战风格是否谨慎,狡猾,处处留有陷阱?”向亭晚问。
“是。”向秦看向向亭晚,那张年幼的脸上此时竟无一丝稚嫩。
“那人极有可能就是齐阿诺,他从小长在中原,受到中原文化的教养,崇尚中原民风,为人表面上谦和有礼,实际上野心极大,而且他为人谨小慎微,极能隐忍。”向亭晚担忧地抓着向秦的手臂。
向秦眼神有些涣散,仿佛自己面前坐着的并不是一个五岁孩童,而是一个睿智机敏,洞察人心的智者。
“你...为何只知道这些。”向秦与北离作战多年,对北离了解甚多,自然包括这位齐阿诺世子,而这个孩子说的和自己所了解的并无差别。
向亭晚心头一颤,大骂自己蠢货,关心则乱,向秦跟北离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怎会不知,哪里轮得到自己说教,徒增别人怀疑罢了。
“在北离部落里,娘亲经常如此告诫我。”向亭晚面不改色地说。
可锦绣从未对自己交代过,又或者锦绣觉得齐阿诺已死,无需交代,总不能是这个小娃娃自己看出来的,那便太诡异了。向秦自己在心里为向亭晚开解。
见向秦没有再追问,向亭晚拍了拍床榻示意就寝,向秦敲了敲向亭晚光洁的额头,便躺在床榻上,自从锦绣离世,向亭晚便一直跟着自己睡,孩子嘛,总是会粘人。
深夜,向亭晚腹中饥饿难忍,后悔晚间没有把那烙饼和肉干吃掉,一旦想起笼子里肥美的兔子,饥饿更是抓心挠肝地折磨人。
一想到天亮后兔子就要被放生,向亭晚难以忍受,心生一记,便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刚想起身便被一双强有力的双臂勒紧。
“去哪?”向秦的声音带着一丝睡意,但在这黑夜里却清晰无比。
“解手。”向亭晚小声说。
“陪你。”向秦说着便要起身。
“爹爹不用了,我很快回来,外面都是巡逻的士兵,不会有事的。”
向秦转念一想此话不无道理,并且自己刚打过一仗,身体甚是疲惫,便让向亭晚自己去了。
向亭晚避开巡逻士兵,偷偷溜进伙房处,不多时擦了擦嘴角溜回帐中。
看着还在熟睡的向秦,月光下那张英俊的面庞更加柔和,向亭晚满意地打量了打量便掀开被子钻进那个温热的怀抱。
向秦闻到了风干的肉味,竟是去偷吃了,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明天可不能再让这个小家伙挑食了。
早晨向秦一大早去了演武场,老赵一脸慌张地在小跑过来,深深行了一礼。
“何事?”向秦问。
“将军,昨夜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昨天那三只兔子都被掐断脖子死在笼中,笼子也没有破坏的痕迹,我问了昨晚巡逻的士兵,都说没有看到是谁做的,这,这也太诡异了。”老赵一脸惊恐地说。
向秦心中浮现出一丝怪异,随着老赵去兔笼那处查看。
兔笼处为了好几个人。
“啧啧啧,这回不用放生了,可以添道菜了。”方遥看着兔子吸溜这口水说,虽然自己不是伤员,但好歹能捞得着块骨头砸么砸么味道。
“向将军,您看这是爆炒啊还是清蒸啊。”方遥看到向秦过来,凑上前说。
向秦看着兔笼里三只灰色野兔瞪着红色的眼睛,嘴角流着鲜血,头颅全部向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扭着,下手之人又快又准,下手狠辣。兔笼完好无损,成年人的手是伸不进去的。
方遥看着向秦面色阴沉,立即正色道:“你在想是谁做的?”
“下手精准狠辣。”向秦说。
“可能是哪谁馋兔子,又听了你要放生的消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方遥说。
军众将士皆是成年男子,兔笼上锁且没有损坏,手是如何伸进去掐死兔子的,向秦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不去想昨夜向亭晚带着肉味的嘴角,可脑海里缺忍不住浮现出一双小手伸进兔笼干脆利落地掐死三只野兔。
“爹爹。”向亭晚踩着时辰过来。
向秦被这一声爹爹吓的收回思绪。
向亭晚看着兔笼躺着的野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
向秦不由地看向向亭晚那双细弱的小手。
方遥更是一把捞起向亭晚,把人夹在腋下,悬空在兔笼上方,三只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兔笼上方的孩童。
“老实交代,昨晚在哪里。”方遥学着戏本里断案的包公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唱着。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向亭晚在这哄笑中觉得耻辱,自己若是长大了,定要将这人扔进兔笼,奈何体型悬殊,向亭晚只得睁着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祈求地看着向秦。
向秦上前一步把向亭晚捞入怀中。
“他昨晚和我在一起,没出去,大家退下吧。”众人纷纷退开,只有方遥还站在原地。
“你很闲吗?”向秦看向方遥。
“给我留两块肉送演武场去。”方遥悲愤离去。
向亭晚缩在向秦怀里不敢说话,向秦为自己撒谎,是不是代表他已经知道了。
“红烧还是清蒸?”向秦问。
“红烧。”向亭晚小声说。
“剩下皮毛给你做两幅手套,夜里凉。”
“啊?”向亭晚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有种心中秘密被窥探到的紧张。
“选择掐死而不是捅死,难道不是为了保存皮毛?”向秦面上波澜不惊地说。
“不是我。”向亭晚小声否认。
“没说是你。”向秦抱着孩子边往回走边说。小小年纪做出如此残忍之事,自己心里竟并无半分不悦,反而对孩子的心智与果敢有几分欣慰。
向亭晚临摹了一页字,便闻到了浓香的肉味,立刻放下笔跑到桌前。
满满一盘肉,色泽红亮,肉香四溢,看上去得有半只兔子,剩下的自然是分给了伤员,向亭晚看着兔肉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向秦抬了抬眼示意他可以吃了。
向亭晚满眼欣喜地拿起筷子,在盘里夹起一块肥美多汁的兔肉,看着他竟为一盘兔肉如此欣喜,向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可向亭晚夹起的那块兔肉并没有自己吃,而是送到了自己的嘴边,向秦看着眼前的孩童一脸欢喜,夹着兔肉送到自己嘴边,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小心翼翼,满怀期待。
“爹爹先吃。”向亭晚讨好般地说。
向秦心头一暖,张开嘴,肉香在嘴里四溢开来,山珍海味自己吃过,粗茶淡饭自己也吃过,但人间所有美味都抵不过这一口兔肉,向秦笑了起来,不是以往的嘴角轻扬,而是真正的眉眼弯弯,露齿含笑。
向亭晚楞在原地,这是他千千万万年以来见过最美的美景,那含笑的双眸仿佛含着一汪春水,滋润了向亭晚干涸的灵魂。
“傻瓜,口水都流出来了。”向秦轻轻给向亭晚擦了擦嘴角,“快去吃吧。”
向亭晚不可思议地抬起袖子抹了一下嘴巴,自己竟然看着向秦流口水,幸亏向秦以为自己是馋兔肉,否则自己干脆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向亭晚看着满盘兔肉,垂眸轻声说:“爹爹,我从未吃过兔肉。”
的确,这一世出生以来,从未吃过,不仅仅是兔肉,还有许多寻常人家会吃的简单食材自己都曾未吃过,这一世,未免也太苦了。
向秦听了这话,心里竟有丝丝阵痛,自己不配做一个合格父亲,只希望能早日班师回京,带着孩子好好品尝人间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