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张野垂着头叹完气,又抬头看着镜子,对着镜子说:“这么帅,关键时候怎么那么怂呢?”
昨晚的那点冲动被他压了回去,汪凝问他有什么话想说的时候,他说了声晚安,逃回家埋头睡到现在。
“其实也不能算怂。”张野自己安慰自己,“你说他要是个女的,问不出口那才是怂。他是个男的啊,问出来尴不尴尬,回头给人吓跑了!”
“张纯纯你还是非常明智的!”张野自言自语。
又指着镜子说:“你丫就是有病。”
是有病,可能汪凝长得太好看了,让人产生了性别认知方面的错觉。保不齐哪天蹦出来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让我动了心呢。
张野这么想。
但他忽视了实际问题,学校如花似玉的姑娘不少,哪一个敢给他递情书的,都有美的自信。
书不想看,题不想做,连手机都不想玩。百无聊赖、度日如年地熬过了一个小时,汪凝还没过来。
忍不住,编辑着微信。
还不来?
不妥,显得不矜持。删了重写。
你几点过来?
这不一个意思嘛!
造字似的憋了半天,发了个:散会没?
没人回。
十分钟后还是没人回。
要死不活地趴回床上,手机突然响了下,张野立刻弹跳起来。
打开一看,是马雯。
人又死了回去。
马雯:你给我回个信息好不好,我想见见你,真有话说。
张野告诉她不要见吴斌,她竟然去见了一次,还说正和张野处对象。
张野给她回复的最后一条微信是:你脑子有病。
这段日子,马雯没少发信息,张野不回,她不敢打电话,更不敢私自来找。
张野懒得打字,发了端语音:“有话就说,见就不必了。”
马雯回复的很快:吴斌又来找我了。
张野说:“有的事情你和你爸妈商量会好点。”
马雯:这次是他在路上截我的,不是我去见他,你别生气。
张野有些恼,“他再骚扰你你去报警好不好?就是我答应保护你,我能二十四小时跟着你吗?”
一分钟后,马雯回复:张野,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
张野没发语音,打了段字:我说过很多次了。如果我哪一点做的不好让你误会了,我再说一次,我和你没可能。
马雯没再回复。
张野有点坐不住,问了句:他又找你干嘛?
马雯:对,你这句话就会让我误会。
张野:好,我嘴贱,再见。
马雯:他告诉我,问过你,知道我们没在一起,想和我好。我要是不同意,他会一直追我,直到我同意,还会找你麻烦。
张野:你同意他也会找我麻烦。你不用管我,保护好自己就行,跟你爸妈商量一下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别再自作主张。同一种事情不要吃两次亏。
马雯:张野,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你关心我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会想你。
张野盘坐在床上,很无辜的样子。
马雯:我很想你。
马雯:试着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会让你满意。
话都说无可说了,张野按灭了手机。
汪凝还没回复,按说这个时间餐厅应该上人了,早该散了会,那为什么汪凝还不回短信。
“坏了!”张野跳下床,边给汪凝打电话边换鞋,他怀疑吴斌来找汪凝麻烦。
电话没人接。
张野冲出家门,按着扶手往下跳,一跳一阶转向台。电话按了免提,一直响着拨号音,始终无人接听。
街上漫着一层雨雾,迷迷蒙蒙。
张野冲进古巷后院,奔到前台就问:“汪凝呢!”
前台小姐姐吓了一跳,“汪凝?哦,刚刚跟着一个人走了。”
“谁!跟着谁走的!”
“不认识,一个男的,带着鸭舌帽遮着半张脸,凶巴巴地就闯了进来。汪凝看见那人好像……挺害怕的?没说话,直接跟着人走了。”
张野心里只叫坏了坏了!昨晚才说好,有事一起扛,汪凝就这么不吭不声跟着人走了。
“知道去哪儿了吗!”张野喊了一句。
“从后门走的,不知道。”
张野拔腿往院子里跑,从餐厅后门撞了出来。
这里接着一条巷子,他没往大路上跑,因为汪凝要上大路就不会从后门出来。
巷子很深,人又少。
这他妈是找地方打架来了!
“汪凝----!”张野大吼一声,往巷子深处跑去。他急得要疯,汪凝是厉害,但是人家吃了两次亏,再来肯定有备无患,绝不会送上门来找打。
“真他妈日了狗了!”张野急红了眼角,又吼了一声:“汪凝----!”
没人应。
巷子里岔路太多,鬼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雨不大,但很快就能把人淋透。
张野浑身湿透,T恤粘裹在身上。他在巷子里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从横交错的小路,他不知该选哪条。每一条都可能离汪凝越来越近,也可能离他越来越远。
“我他妈……我他妈……”张野急得骂都骂不出来,咬牙切齿道:“汪凝,你他妈等着我的,等着我的!”
这里的路如迷宫一般千回百转,张野转着转着又转了回来。
这地方他本来是熟悉的,但此时脑子已经一团乱麻。
无路可挑地站回小十字口,再次拨通了汪凝的电话。
细细的雨声里,好像隐隐有电话铃响的声音。张野压着呼吸强迫自己静下来,确定了声音的方向,一步步寻了过去。
铃声越来越响,确认了是汪凝手机的铃声。他试探着叫了声:“汪凝?”
没人答应。
声音来自于面前那道墙后,他的声音汪凝肯定能听到。
但是汪凝没回应。
张野声音都颤了:“汪凝?你别吓我……”
还是没人回答。
张野快走两步转过了墙角,一眼看见汪凝靠着墙坐在地上。
“汪凝!”张野叫了一声。
汪凝垂着头不声不响坐在那里,显得筋疲力尽。双臂搭在曲起的膝上,细雨汇流成珠,沿着胳膊滑到手腕,又沿着指尖滴落在地。
身上没有伤痕,但是T恤领口被人扯烂了。
张野稍松了一口气,蹲了过去轻声叫道:“汪凝?”
汪凝抬头看他时,张野看到汪凝通红的双目中尽是流不净的泪水。
张野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焦急询问:“怎么了!”
汪凝仍是不语。
“你别不说话!”
“纯哥……”汪凝哑着声音叫了声。
这种声音叫张野心疼得无以复加,他点着头:“我在我在。”
“他来了。”汪凝脸上分不清是泪是雨。
“谁?”
“他……他来了,他还是不放过我,他还是追过来了……”
张野翼翼小心地问了出来:“范星芒?”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汪凝一下子捏紧了张野的手,捏得很紧很紧,那是洪流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唯一!
张野忍着疼,看着眼前人浑身打颤。汪凝双目中透出的都是恐惧,那种拼死挣扎过、又无路可逃的恐惧。
“没事的没事的。”张野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头,让人稳定下来,“我一直都在的!”
张野心乱如麻。
范星芒到底对汪凝做过什么!
浓厚的云层越压越低,天也越来越暗,雨点越下越大。
好久,汪凝的情绪才平复一些,张野把人拉了起来,面对面站着。
一道闪电撕破云层,紧跟着咔嚓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汪凝一把搂住张野,穿堂风潲着雨砸在两人身上。
汪凝抱得好紧,张野任他抱着,双手轻轻抚着他的背。
汪凝在张野耳畔喘,他的心贴在张野胸前跳。
张野下巴压着他的肩头,轻声而又坚定地告诉他:“说出来吧凝凝,我陪着你一起走出来。”
汪凝的双臂又收紧了些,勒得张野喘不上气来。
“纯哥,你知道吗?我活得好累……好累。”
汪凝压抑着的哭声叫张野心里绞着发疼。
“喊出来!”张野说。
“啊----”汪凝歇斯底里吼了出来。
他的情绪不知被压抑了多少年、被禁锢了多少年,终于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夏日奔溃,爆发出最本能、最撕心裂肺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