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帝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沉默的看着裴献卿,他这位爱卿太过厉害,厉害到足以让一位帝王心生忌惮。
但他也是从小看着裴献卿长大的,心知他的品性,于一个王朝而言,他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百年之后,他的皇位总要交给后人,若他能辅佐新帝,他心里很放心。
昌平帝不是一个对皇位有执念的人,王朝的长盛不衰于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是以他一直给裴献卿放权,给他足够的信任,而他也从没让他失望过。
昌平帝心里觉得欣慰,突然笑了一下,感叹道:“阿卿如今已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你父亲九泉之下当为你骄傲。”
裴献卿抿了抿唇,只沉声道:“臣只愿不辱宣威大将军府的门风,不愧对列祖列宗。”
而后,裴献卿在宫中与昌平帝秘密商议了许久,如果五皇子真走了那一步棋,兵行险着,他必须保证皇上的绝对安全。
这中间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够出现纰漏。
*
入夜后,傅恩锦窝在裴献卿的怀里,迟迟无法入睡。
这些时日,她总觉得京都要发生些什么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的小手抓着裴献卿的衣襟,轻声道:“夫君,你答应我,若是日后遇到什么危险,你一定要尽力保护好自己,好么?”
她知道裴献卿心里有家国大义,可她心里只有他。
她希望在成全他那些家国大义时,也能让他知道身后还有一个她在担心和挂念。
裴献卿惊讶于小姑娘的敏感,又想到京都可能会迎来的变故和自己与她身上紧密的联系,垂眸遮住眼里的思虑。
他将傅恩锦抱的更紧了一些,沉声道:“好,我答应绾绾,会尽力保护好自己。”
傅恩锦听到他的保证,这才心安了一些,没多久便安静的睡了。
裴献卿搂着她,目光看向窗外,夜色很沉,他的眼里像是有暗涌的潮水,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日一早,两人在傅府用过早饭后便坐上马车回了大将军府。
路上,傅恩锦撩开帘子朝外头看。
街上各商铺小摊已经热闹了起来,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傅恩锦本是无聊才想看看外头打发时间,没想到在街边看见了一个身影。
是染春。
她拉了拉裴献卿的袖子让他也过来窗边,指着染春的背影,傅恩锦道:“夫君你看。”
裴献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外头看过去,就见染春在一处胭脂铺子前挑着什么,又与掌柜的说了几句话,而后什么也没买,两手空空的走了。
她的面色有些憔悴,远不如当日傅恩锦在青楼瞧见她时好看了。
裴献卿见她出了胭脂铺子还在街上逛了一会,虽然面色憔悴,但神情好似轻松了一些,他心里微微一凝。
待染春走出了他们的视线,傅恩锦眨了眨眼睛,而后吩咐马车边上的金梨道:“梨子,你过去打听打听,看刚刚那姑娘跟掌柜的说了什么。”
裴献卿想起小姑娘跟染春好像有些私怨,便也没管她要做的事,他心里有些更要紧的事需要确认。
马车徐徐回了府。
在府门前,裴献卿将傅恩锦抱下来,两人回了朝闻院,裴献卿在屋里换了一身衣裳便又去了书房,元修跟在他后面进去,没多久擎秋也出现了。
书房里,擎秋垂眸禀道:“五皇子近日时常会去染春的院子里盯她的进度,她似乎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但还没有完全成功。”
裴献卿坐在桌前,擎秋说的与他今日猜的大致相同。
若不是仿品已经有了些苗头,五皇子不可能会准染春出府,更何况她面色轻松,只可能是因为幽冥香的仿品快要做成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留给他部署的时间也不多了,他需要加快进度。
裴献卿沉吟半晌,看向元修:“南境那边来的消息怎么说?”
元修道:“我们的人潜伏的很好,阿莲娜与五皇子最近通信往来频繁,应该是已经在部署他们带兵进京的路线,但阿莲娜还在等五皇子这边的信号,没有轻举妄动。”
“嗯,你给南境去消息,让他们盯紧一点。”
裴献卿说完又对擎秋道:“红蛇草采买之事进展如何了?”
擎秋:“第一二批已经陆续采买回来,正在分批入京。”
“好,这件事往后你直接跟玉先生汇报,由他全权负责。”
裴献卿吩咐完便让他们各自去做事了,而他则写了一封信,让人给国安寺的玄量大师送去。
同样,回到主屋的傅恩锦也没闲着。
换了身衣裳,她招来金梨问道:“梨子,刚刚让你去找掌柜打听的事可有问到?”
金梨点点头:“夫人,那掌柜的说前面那位小姐是想买盒胭脂,但是她常用的那种没有了,掌柜的说三日后才能来货,她便说到时再来买。”
金梨是没有见过染春的,她不知道自家夫人打听那位小姐是因为什么事,但她也不会多问。
傅恩锦喝了一口花茶,听了金梨的话想了想,又问:“那你可有问那位小姐想买的胭脂是哪种?”
“问了的。”于是金梨便将掌柜的话复述了一遍给傅恩锦听。
傅恩锦垂眸想了想,吩咐她:“这样,你明日去那个铺子里,随便买几样胭脂,主要留意一下那家店铺不同的胭脂是不是装的瓷碟也不同,要观察仔细些,回来之后再与我细说。”
金梨应了一声,将吩咐记下了。
第二日,她去了那家胭脂铺子,按照傅恩锦头天的吩咐做了,回来后将几样胭脂呈给她看。
“夫人,今日我在那家胭脂铺子转了一圈,将他们家的胭脂挑了几样买,也仔细瞧过了,他们家装胭脂的瓷碟的确略有不同,分为涂面的面脂和涂唇的口脂,所以就用了两种瓷碟来装。”
傅恩锦将她买回来的几样打开看了看,示意她继续说。
金梨便接着道:“我昨日问了那个掌柜,她说那位小姐要买的面脂,是用这种花纹的瓷碟装的。”
说着金梨指了指桌上一个白釉莲纹的小瓷碟。
傅恩锦将那个小瓷碟拿起来看了看,点了点头便让金梨下去了。
“这种纹样的小碟子留在我这,其余的赏给你啦,也记得分些给元香,就当是夫人我犒劳你们平日里辛苦操劳。”
金梨突然被赏了东西,欢天喜地的应了,刚准备谢过傅恩锦回房间好好开心开心,傅恩锦在后头又叫住了她:“对了,你回去顺便把元香叫来,我带她去于先生的院子里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金梨你留在朝闻院,有事便来找我。”
金梨知道自己不懂医理,去了也帮不上玉先生什么忙,于是老老实实应了。
没多久元香便来了,傅恩锦带着他去了玉檀秋的院子。
自两种关键的解药研究出来后,玉檀秋休息了两日,马上又投入了解药的制作中。
趁着前几日红蛇草还未到京都,他先是着手开始做蛊毒的解药。
但因为这次药量需求太大,他一个人属实是忙不过来了,于是裴献卿将暗卫中擅医理的人都拨给了他使唤,即便如此,工作量依然很大,所以傅恩锦有时候也会带着元香过去帮忙。
不过这次去帮忙,她还顺便请教了一点问题。
她问的对于玉檀秋来说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他边忙着手上的活边对傅恩锦说道:“夫人要仿制那种效果的药粉也简单,一会我教你。”
傅恩锦连忙向他道了谢:“那真是麻烦玉先生啦。”
其实在这么忙的时候还打扰他,傅恩锦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不过玉檀秋说简单,那对他来说就是真的简单,几瞬功夫的事而已。
傅恩锦跟在他身边学了一遍,大致会做了,但是药剂用量的配比她还需要回去自己把握,这是傅恩锦想亲手做的药粉,毕竟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学会了方法之后,当天傅恩锦便借了玉檀秋院子里的一间小屋子,在里头做了一个下午的药。
傍晚的时候裴献卿来接她,她才从小屋子里出来,白净的脸上还有几抹药灰。
她看见裴献卿来了,高兴的扑进他怀里:“夫君你来啦!”
小姑娘的小手脏脏的,全都蹭在了裴献卿的衣服上,他却一点也不在意,修长的手指轻轻替她抹掉脸上的灰,笑问:“绾绾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