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两天,楚灵崖置办好了年货,在家里大扫除。
在翻箱倒柜晒衣服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发出“啪嗒”一声落了下来,楚灵崖弯下腰去看,才发现那是一块男士手表。表盘是深蓝色的,上面的刻度为银色的星星,指针如同两道流光在表盘中逡巡。然而,这块表好像是坏的,因为指针虽然看起来很酷炫,却在反反复复地走回头路,顺行一圈,跟着逆行一圈,再顺行一圈,又逆行一圈。
“怎么了?”谢如渐路过,问他。
楚灵崖忙道:“没什么。”将手表悄悄地收了起来。
大年三十的晚上,家家户户团圆过年,岳沼也跟家里和解了,回家去吃团圆饭,白竞和常囿心走到了见家长这一步,听说拎着一堆贵重茅台野山人参啥的上门去了,至于会不会被打出来,目前还不确定。
楚灵崖陪着谢如渐两个人吃年夜饭,开着的电脑里在播放春晚直播。
谢如渐那个年代是没有这个东西的,但是他看了一次后就挺爱看的了,所以楚灵崖也陪着他一起看。零点钟声即将敲响前,楚灵崖端起酒杯,敬了谢如渐一杯酒。
“如渐哥,希望你不论在哪里、何时何地,永远都能开开心心的。”
谢如渐有点讶异,但还是举起酒杯与楚灵崖碰了一下。谢如渐酒量不是太好,楚灵崖与他喝了几杯,他就有点醉了,趴在那里醉眼朦胧。楚灵崖一靠过去,他就软绵绵地倒在楚灵崖怀里,浑身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灵崖……”他嘟哝着,“我喜欢你。”
楚灵崖微微一震:“如渐哥,你醉了。”他将谢如渐打横抱起,送回了他的房间。
楚灵崖给谢如渐脱了鞋和外衣,让他躺到床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退出了房间。
几乎是在楚灵崖离开的瞬间,谢如渐便睁开了眼睛,刚刚醉酒仿佛从未发生过,他迅速坐起了身体。
“楚灵崖!”谢如渐打开门,冲着黑暗里喊了一声,“我渴了。楚灵崖!”
没有人来回答他,谢如渐的脸色变了变,身影飞快地闪过,蹿了出去。
谢如渐穿过后院前厅,到达了前院里,楚灵崖果然在院子里,他站在大门口,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
“灵崖,”谢如渐放轻了声音喊他,“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
楚灵崖说:“我去倒垃圾。”
谢如渐好像被噎了一下。楚灵崖笑了笑,低声道:“如渐哥,我要走了。”
谢如渐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你胡说什么,这儿就是你的家,你要到哪里去!”
楚灵崖却苦笑一声:“假的变不成真的。我知道这里是幻境,可是你真的太像真的他了,所以我总是想,如果一切是真的就好了,我就能安安稳稳地留在这里,就当真的一切坏事已经过去了,我们可以厮守到老,或是到那个幕后BOSS自己现身的那一天,但是,我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假的,这里就是真的啊。”谢如渐说。
“你把一切都模仿得很真实,但有些事情你没见过,所以模仿不了。所以我永远联系不上我的师父,他也永远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你不知道,我师父很看重年节,所以但凡过年,不论再大的事情他都会赶回来陪我们几个一起过,他知道,孤儿最怕的就是万家团圆的时候自己孤身一人。”
谢如渐沉默了:“原来如此。”
“是啊。除此之外,你真的模仿的很真了,我几乎都要相信了。”楚灵崖看着眼前的谢如渐,就算知道对面只是一个幻象,他还是很难对对方生出敌意。
“很多事情我记不太清楚,大多数记忆都只是碎片,但我至少记得,我要出去,出去了才能去见我的如渐哥,所以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会离开!”楚灵崖说着,用力拉开了门扇。
他以为“谢如渐”会阻止,也做好了与之战斗的准备,但是出乎他意料的,直到他打开门,庭院里那个“谢如渐”也一直没有动。
门外是无尽的黑夜,这次连光线都没有。
楚灵崖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外头,最后还是决定跨出这里。
“楚灵崖。”“谢如渐”喊他。
楚灵崖的脚下一顿,但仍然继续进行他迈步的动作。
“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楚灵崖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疑惑地回头看去:“你是说……”
“那个在同一个世界轮回的故事。”
楚灵崖愣住了,相关的记忆片段被回想起来:“你是……”那个画《鬼狱》的谢观玄,正是因为他的提醒,楚灵崖才意识到自己也在一个不断轮回的世界里,而脱离轮回的方式是自我毁灭。他一直以为那是谢如渐留给他的保护措施起了作用,但是为什么眼前这个幻象会说那是他?
不,这一定是骗局!
楚灵崖说:“你不要诓我了,我什么都不会信的。”
“楚灵崖,你真的以为这里只是幻境,而我是幻象又或是艳鬼孟心软的化身吗?”谢如渐认真地看向楚灵崖,“如果你真的得出了这么肤浅的结论的话,那我真的要怀疑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想要和我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楚灵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出门的意愿不知不觉就被削弱了。
“这里不是单纯的幻境,而是太初乾坤镜的其中一种强大力量构筑出的世界,你知道那股力量是什么吗?”
楚灵崖明知道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却还是跟着摇了摇头。
“是什么?”
“你过来点,我告诉你。”
楚灵崖犹豫着没有动。
“算了,我过来也行。”于是,那个谢如渐便不忙不慌地走上前来,凑到楚灵崖耳边。他张开嘴,说了两个字。
楚灵崖彻底愣住了。
第114章 惑心22
“还要坚持下去吗, 再这么下去,不出一个时辰,你就会魂飞魄散而死。”江心白笃定地站着, 看向前方被钉在墙上的谢如渐。
谢如渐此时已经完全变作了大鬼的样子, 他长发如瀑, 双眼血红,双手双足都被某种黑色的尖刺所扎穿,这使得他整个人都被挂在了黑色的墙上,宛如一个殉道者。黑色黏菌一般的东西在他的身周蠢蠢欲动, 勒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身体表面伤口处试探。
当然, 这种覆盖并不是压倒性的, 事实上,双方一直在争抢地盘。谢如渐的身体表面,血红色的图腾一道道的散发着或明或暗的光芒, 黏菌一旦触碰到那些光芒就会蒸发,但是它们并不是活物,所以不怕死,蒸发了就马上又生出新的同类,抢占地盘。
“我真是没想到, 时隔一千八百年, 你居然虚弱至此,不堪一击!”
谢如渐低垂眼睫,虽然被困囿于这个空间之中,处于劣势,但从他的表情上压根看不出来。不远处的地上,江侨的鬼魂苍白而虚弱地瘫坐在那里, 像一个吓坏了的孩子。
“为了区区一个凡人不惜生命,值得吗?”江心白又道。
“没想到的是我才对。江心白,一千八百年了,原来你一直假死躲在阴沟里筹谋奸计,真像阴沟里的老鼠。”
男人轻笑一声,他看起来并不恼怒,反而游刃有余:“我当然没有假死,不然你以为这个江侨是哪里来的?”
谢如渐的手指微微一动,似乎有所触动:“江心白,你居然分魂?”
江心白道:“不愧是我的小师弟,你还是那么聪明。不过师弟,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喊我的,我还记得你那时候最喜欢跟在我后头到处跑,总是用仰慕的闪亮眼神望着我,怎么,你把这些都忘了吗?”
谢如渐抬起眼睛,这才看了男人一眼。
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但现在这男人把他隐藏的一面完全释放了出来,所以谢如渐已经能够看穿他的真容,原来他的温和笑容底下是狰狞的野心,他彬彬有礼的态度不过是隐藏杀机的羊皮。
“我的江师兄一千八百年前就已经死了。”谢如渐说,跟着苦笑了一下,“不过,也或许不是死了,而是从来没有存在过吧。”这还是他与江心白重逢至今第一次流露出真实的情感。一千八百年了,他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谢观玄,时间匆匆过去,哪怕容颜未改,谁也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谢如渐的这句话明明很普通,却不知怎么激怒了江心白,一瞬间,谢如渐感觉到压力骤增!江心白的力量通过那些黑色的黏菌不断渗透进来,邪气丝丝缕缕地挤入谢如渐的身体里,谢如渐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得僵硬,那是那些东西带来的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