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斯特喘着粗气,眼底一片血红,恶狠狠的瞪着贺翦。
“这句话大概是灰霭星的特产,在联盟的军队抵达那里之前,这片属于帝国第七星系的疆土上,活着的人已经不足百万了。”
贺翦转向窄小的舷窗,目光突然有些渺远,像透过窗外的太空的黑暗,在凝视某一处。
“你到底想说什么?”克莱斯特压下火气,“第七星系灰霭星,坐标-461,2137,64379……它不是宜居星球,是帝国斥资改造的,你以为你了解帝国?你只是个无知的侵略者。”
贺翦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克莱斯特,“你是哪里来的纯洁无瑕小可爱?”
被敌人说自己可爱,克莱斯特险些被气昏过去。
“帝国改造灰霭,是因为那里的矿物,在矿物被挖掘干净后,帝国就放弃了灰霭。土著人赖以生存的土地被破坏,他们吃的植物需要那种矿物才能生长,而灰霭星几乎没有土著人能捕猎的其他生物……所以第八年,灰霭星的土著人开始……吃人。”贺翦慢慢吐出那两个字。
“‘你妈的肉还在我牙缝里’,少爷,好好学学吧。”
克莱斯特不可置信的看着贺翦。
他不该相信敌人的话,可贺翦眼底的不屑像带着锋芒的刀刃,划过他对帝国的信任,诚然这份信任仍然坚固,但那表面已经出现了划痕。
他想大声反驳,但他没去过灰霭,只能徒劳的张了张嘴。
□□室的门滑开,戚铭枫皱眉站在门口,身后是不断擦汗的大熊。
他大步进来,把贺翦横抱起来。
大熊也看见了贺翦的脸,头上的熊耳瞬间竖的笔直,他本来是想着能不能跟老大求个饶,现在一看,老大没把他从战舰上扔下去就不错了。
贺翦靠在戚铭枫胸口,任由他抱着,看见大熊还吹了个口哨。
“呦!兄弟!你不是说你们老大情伤后变态了嘛?现在还用我开解他吗?”
大熊:……
第26章
贺翦被戚铭枫放在沙发上。
大熊捆人的手法十分简单粗暴,没找到趁手的工具,直接用的办公室里的胶带。
戚铭枫半跪着,一圈圈扯开他脚腕上的胶带,因为裤腿滑起来一些,有一部分直接黏在了皮肤上,有两指宽的地方被捂的发白,还有一些红痕。
贺翦觉得没什么,戚铭枫微凉的手指掠过时,才感到有些刺痛。
他顾不上这些,只是有些着急联盟那边的进度,而他身上的通讯设备都被戚铭枫搜走了。
“第五星系情况怎么样了?”他低头问戚铭枫。
给他擦药的手指略微停顿,戚铭枫如实回答:“阿诺德星被暂时控制了,但你们的人,不可能就此进驻第五星系。”
他看见贺翦的眼睛亮了亮,因为激动,眼底甚至有些泛红。
这个表情他很久没在贺翦脸上看到了,那些隐晦的,被压在角落里的苦涩张牙舞爪的蔓延出来,让他一瞬间有种冲动。
把贺翦永远的关起来,从此所有情绪都只为了他。
抓着贺翦脚腕的手突然收紧,贺翦皱眉,抬手勾起戚铭枫的下巴。
他手指有些抖,声音沙哑,“所以……一切顺利是吗?”
“贺翦。”戚铭枫仰视着他,瞳孔细微的发抖,“你只关心联盟战事是吗?你没说过为什么要悄无声息的离开五年?见面以来你甚至没说过……你想念过我吗?”
怎么可能不想……
贺翦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突然把戚铭枫扑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我想你。”贺翦轻声说:“知道什么时候最想你吗?分开的第一年,被联盟军追的像一条丧家之犬的时候,‘小眼睛战役’,我被联盟军击落了机甲……”
他跨在戚铭枫腰上,把皱皱巴巴的黑色西服外套脱了下来,修长的手一颗一颗的解开了衬衫扣子。
“老戴技术确实不错……”贺翦轻笑,在戚铭枫诧异的目光中,手指搓了搓心口。
俊美的男人略垂着目光,睫毛在眼下落出一片阴影,眉眼间是居高临下的桀骜,却又狼狈的衣衫不整。
戚铭枫眯起了眼睛,瞳孔微微张开。
他已经不敢轻信贺翦了,贺翦几次把肉递给他,然后就是不轻不重的一鞭子。他再次面对这块肉,也会呼吸急促,但那些绵长的疼痛却控制着他,别去吃。
他只信自己动手拿来的,不再愿意相信贺翦给予的。
欲/望和理智对抗的时候,他看见贺翦皱眉,把一张薄薄的“皮肤”从心口掀了起来。
“嘶……”
有些疼,贺翦抽了口气,老戴给他做的伪装很到位,这两天又舔又咬的也没露馅,估计是还没到脱落的时间,被莽撞的揭掉还有点疼。
没办法,执政官心口可没有一只猫。
贺翦肤色冷白,那只黑色的优雅迈步的猫,和肤色对比鲜明的甚至有些刺目。
“这是什么?”戚铭枫哑声问。
“放在心上的,当然是你。”贺翦轻声说。
天旋地转间,他被戚铭枫反过来压制在地毯上,微凉的手指滑过那片皮肤,戚铭枫摸到了一块不规则的圆形疤痕,中型纽扣那么大。
“这是什么?”
银河时代,基本没有人会在身上留下丑陋的疤痕,除非是……特意留下的。
“被炸碎的舱门钉在驾驶舱里了。”贺翦声音毫无波澜,“坠落荒星一天一夜,手头就一个便携式医疗器。”
贺翦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戚铭枫,“我以为我快死了,一直想着你,想梦见你,又不敢睡过去,怕眼睛一合上就死了。后来回了联盟,就把这疤留下了……单单一个疤也不好看,干脆把某只小猫崽纹上去。”
戚铭枫目光落在那只猫上,心口抽痛,“哥哥,为什么啊?”
他想过千万种留下贺翦的方法,唯独没有一个计划是伤到他,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却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
视线纠缠在一起,戚铭枫看着贺翦眼底晕开一抹红色,突然觉得那颗他琢磨不透的心,此刻变得触手可及了。
“为了我们的自由。”贺翦低声说。
那天晚上,俩人聊了一整夜。
贺翦先是确定了戚铭枫能听到他准确的说出“配角”的身份,然后不可抑制的湿了眼眶。
想说的太多,他语无伦次,戚铭枫从一开始的惊诧到后来的愤怒,最后只是平静的听贺翦说。
航行中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直到戚铭枫的终端提醒起床。
贺翦疲倦的揉了揉眉心,“都这个时候了……孟暨院长去世的时候,我真的怕了,系统提议删除你的记忆……”
他抬眼注视戚铭枫,“戚准团长告诉我你经历过什么……戚铭枫,你能为我走过一条荆棘之路,我就不能为了你拼一回吗?像一个懦夫一样让你忘记,那才是背叛。”
他们这会儿并肩坐在床上,戚铭枫揽着他腰的手臂还在发抖,平时热乎乎的大猫这会儿冷的像块木板。
所有的怨恨都在此刻变成了可笑的误会,继而转化成无力的愤怒。
贺翦不能说,所以他独自背负一切,在他的哥哥一个人踽踽独行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在恨贺翦。
“我……”
一个字出口,喉咙里干涩的像横了一把锯子,痛的他咳了起来,带出丝丝血腥味。
贺翦吓了一跳,因为缺乏睡眠而浑浑噩噩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手忙脚乱的给戚铭枫递了纸巾,贺翦下床要给他拿药。
“哥哥……”戚铭枫从身后抱住他,干裂的唇蹭了蹭贺翦的脖子,“你疼吗?”
他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贺翦却听懂了,拍了拍圈在腰上的满爪子。
“疼过,值得。”
……
应激性溃疡在器官都能培育移植的时代也算不得大事,处理之后两个人衣服都没脱,窝在床上抱着睡了过去。
贺翦再次遇到戚铭枫之前,就为了进攻第五星系费了很大精力,上到阿诺德迁跃门周围的环境,下到执政官系鞋带的方式……事无巨细他都要过问,确保没有哪里会出乱子。
他很久没睡的这么舒服了,鼻端都是让他安心的味道,以至于睡到中途,戚铭枫帮他换了衣服,他都没醒。
再睁眼时,休息室里已经洒满了天幕的阳光,贺翦“哼”了一声,懒懒的抻了抻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