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酒吧里的那个老头。
“哎哟,你怎么找到我的?”老头认出来人,有点吃惊。
“找到你还不容易吗?”男人似笑非笑,蹲下来慢慢地说,“事情我不做了。”
“什?什么?”老头震惊的表情更浓。
“他们坏了规矩,同时找了其他人。”男人轻描淡写地丢过去一张照片,“钱在老地方,你自己拿走”
老头接着照片看了看,随即捏成一团,砸了砸大腿“不讲规矩!美国佬不讲规矩!”
随即又抬头,眼神警惕,“这件事值得专门来找我?”
“我知道你还卖情报。”男人摸了摸胡子。
老头明显放松了许多,嘿嘿地搓起了手“不是我吹,香港地界上没有我打听什么不到的,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时间一点点挪到了下午,快到三点的时候,苏文谦频频看起了表。
“不用担心的,秦秘书做事非常稳妥的。”胡老板看出来他的担心。
按照约定,秦秘书办完手续拿到文件之后会前往另一个饭店交给陈松,然后陈松转给以服务生的身份等候的张林,由他贴身保管一晚,明天开船后秘密交给苏文谦。
这么大一个圈子,应该很稳妥了。
只不过一直到了三点四十,陈松从步话机里面汇报,还是没有见到秦秘书。
苏文谦有点紧张,“办手续要多久?”
“一般就十来分钟吧,再慢也不会超过半个小时。”胡老板抓了抓脑袋。
“不对劲。”苏文谦站了起来,这时候步话机又响了,陈松说,“胡老板的宅邸来了电话,说远洋商行刚刚来电询问为什么胡老板还没去。”
之前给宅邸留了陈松那边的电话,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胡老板霍地站了起来。
苏文谦反手压下了他,“你别去。”
胡老板不同意,“你可能不知道,远洋商行背后既有英国人又有美国人,我就不信谁吃了豹子胆敢在那里动手。早上我去了一趟不也好好的吗?再说了,设备你们不想要了吗?”
苏文谦无法反驳。
陈松受伤,只能继续呆在饭店,陈林正以服务生的身份暗藏着暂时无法联络。
陈迟一直在酒店外面做高位警戒,贸然喊回来就暴露了。
身边只有红梅。
他摸不清楚对方的情况,是专业暗杀组?还是普通的杀手?如果是普通的杀手,一击未中又损失了两人应该会立刻停止不再出现,但如果是专业暗杀组的话,只怕有更强的后续。
但如局长和胡老板所说,设备是重中之重,他不能阻碍设备的成交,反而必须去推动它。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路绕行,终于还是到了,远洋商行的门口是个弧形的门厅,正前方一个喷水池,两旁还有石狮子,苏文谦之前就留意过,挺好的布置,无意中阻挡了全部的狙击位,他和红梅只需要在商行里面贴身保护胡老板即可。
一路无事,胡老板在单独的小办公室里面办理手续,办公室无窗,只有一个处理专员在里面,经胡老板确认,是一直帮他处理手续的那个,没什么问题。他于是稍微放松了点,留了红梅在里面看着,自己站门口注意来往的人。
旁边是一条通道,人来人往。
有个人从通道转出来,毡帽低低地压着,不动声色地跟他擦肩而过,随着人群走向出口。苏文谦往这边撇的时候只远远瞥见这个人群里时隐时现的背影。
怎么有点眼熟?
他眨了眨眼,略微迟疑了一下,心下突然漏跳一拍。想拔腿追上去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尖叫。
开门确认胡老板他们还安全,他对红梅点点头示意提高警惕,自己暗暗把住衣下的枪柄跑过去。
通道最里面是厕所,有人尖叫着跑了出来,他迎面挤进去,看到其中一个厕所格门被人推开,有个男人歪在里面,心口的位置扎着把刀,再看,他背后的墙上赫然贴着一个炸弹,但线已经被拔了。
他一眼看完立刻退出来,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下房屋结构,发现此时的胡老板正在这面墙的另一面坐着。
好险,是谁?
他想起那个背影,心底浮起来一张面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狠狠摇头,掐灭了自己的想法。
☆、第 4 章
死人的事情在远洋商行内引起了短暂的混乱,好在商行提前关门前,胡老板拿到了全部手续,一行人顺利回到了酒店。
一击不成又来一击,对方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苏文谦深感压力,整个人高度紧张了起来,一番思索之后重新做了调动:陈松依然守着另外一边的饭店,不时做点动静假装胡老板还在。张林狙击最好,替换陈迟做高位警戒,陈迟则放弃暗线回到他身边,三人守住胡老板,只要过了今天,上了船,基本上就不会有问题了。
成生饭店的这一面,正对着两栋大厦,六层的渣打银行戒备森严,五层的乐宫戏院因为前年大火烧死了老板,现在还荒废着。
夜色擦黑的时候,有人轻轻撬开了渣打银行楼顶的铁门。在他的下方不远处,乐宫戏院的顶楼,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的角度刁钻,那地方尽收眼底,对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一次刺杀。
“有意思。”他从望远镜里面看完了全部过程,又转过去看了看对面,看完又看了看这边,想了想,提起枪走了。
按照约定,每两个小时张林要通过步话机来报告工作,然而11点,本该报告的时间,没有任何动静,呼过去无人应答。
他在乐宫戏院楼顶,苏文谦指定的位置,如果是他苏文谦自己,肯定会选视线更好的渣打银行,但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上楼,张林还没那个本事。
“我去看一下。”他把枪别进腰里,拿了把德国军刀插在靴子里。
“苏科长!”红梅拉住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有危险,但是我不能放着他不管。”苏文谦很坚决。
“还是我去吧。”陈迟请战。
苏文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单独行动,我能保证我回来,你能吗?守好胡老板。”
说完,他闭眼调整呼吸,再睁开的时候,整个人都锐利起来,像头猎豹。
现在这头豹潜入了夜色,如同一滴水汇入了大海。
夜色里,荒废的大楼轮廓模糊狰狞,他单手持枪,慢慢摸进去了,一层,又一层,并无异状。
顶层最上头是个玻璃穹顶,玻璃已经碎掉,只留下钢铁的骨架摇摇欲坠,一汪月光漏下来,朦朦胧胧地给所有东西勾上铅色的暗边。
苏文谦在楼梯底部观察了很久,收敛起呼吸贴着墙壁虎一样慢慢往张林应该在的位置摸过去。
安静。
安静得异乎寻常。
直到他发现倒在地上的人。迅速蹲下检查,没有呼吸,借着月光看,脸确实是张林。
坏了。
心下掠过这个念头的同时,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窜起,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一道劲风划过皮肤,本能让他的肌肉先于脑子做出反应,抬枪朝后射去,但对方更快,他的手指还未按下扳机,身体已经被狠狠地掼在墙上,巨大的力量让他的大脑在那一秒里忽然空白了。
关节被锁住,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把自己死死地压在墙上。
但是等了半晌,对方不再有动作。
背后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只有若有若无的呼吸暗暗搅动着空气。
沉默铺开,气氛逐渐变得诡异。
他知道的,熟悉的拆挡,熟悉的套路,熟悉的力道,动手的一瞬间就知道了。但念出来那个名字,还是用了很大的气力。
“池,铁,城。”
一个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喉咙像堵了快生锈的铁器。
“他已经死了。”男人在他耳边沉声道,“你杀的。”
他沉默。
对方低笑了起来,“当保镖了。混得这么惨?我送你那么大一个功劳,GCD也不认?”
“不关你事。”苏文谦试图发力,但被压得死死的。
“你变弱了。”男人手上的力道加了一分,“像我们这种人,只有在刀尖上不停行走才能保持敏锐,看来你过得不错啊,都生锈了。
“不关你事!”
“昨晚,下午,刚才,要不是我,你已经死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