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术师的术式,都是诞生之初便被限定了的东西,一旦情报泄露,他们很容易会因为暴露了弱点而被击败,但夏油杰却不会。
他的攻击方式随时都能够更改。
既然老师都这样吩咐了,作为学生的少年只好一个人上了街,为了避免过于被人侧目,他选择的盯梢地点是天台,视野开阔,又不会被普通人注意。
唯一的问题是跳楼的时候会比较吓人,不过夏油已经在高专练习过,能够保证自己不会受伤,至于路人会不会因此受到惊吓,这种问题他选择留给把他单独放生的夜蛾去烦恼。
这就是他在霓虹灯比月光更耀眼的天台上吹风直到半夜的主要原因。
百无聊赖地打出第八个哈欠之后,对着平安无事的街道失去了兴趣的少年,在转头之际看到了幽灵。
一个穿着菱纹小袖,满头白发,还带着狐狸面具的幽灵。
“哟。”
还以为会是老头子,结果却是和他一样的,少年人的嗓音。
“咒灵?”
不是说看上去不像人吗?
“哈?近视眼就去配眼镜,怎么看老子都是人吧?”
对面的小鬼,吐出了极为欠打的话语。
☆、三
当一个陌生小鬼当着面口吐爆言的时候,正常人会怎么做呢?夏油杰的脸上浮起亲切又友好的微笑,摆出完美的营业用表情。
“真是对不起。”他诚恳地致歉。“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毕竟像人的咒灵也是有的。”
认为所有的咒灵都没个人样,确实是一种偏见来着。
黑色的细丝从他的手中溢出,像是袖口的线头没有缝好那样飘荡在夜风里,如同游蛇一般编织出好似猫类的,又仿佛是别的什么动物的模糊轮廓。
不过眨眼之间,它就具备了完整的形状,咆哮着冲那个诡异的少年冲去。
“哦呀哦呀,没见过的术式。”虽然表情被那张随处可见的狐狸面具所遮盖着,但对方看上去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甚至没有打算躲避,“你竟然能操纵咒灵吗?这个有点厉害耶。”
透过面具上细小的孔洞,夏油杰看到了淡淡的光芒,有点接近露草色,又像是空色。
不像是人会有的眼睛。
看到对方仅仅是伸出手掌,就将黑线构成的猫形咒灵轻易压制,只能不甘心地发出嘶叫,在水泥地上徒劳地刨开一条又一条深痕的样子,夏油杰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打算再叫出点什么的时候,女人发出的细小悲鸣同时吸引了他们俩者的注意。
虽然面前这家伙来历不明,看上去就一副可疑的模样,但受害人的安危更重要。
“感谢夸奖,不过我挺忙的,下次再约。”
年轻的咒术师笑容满面地挥手,好像刚才他们俩没有打起来,而是在友好的寒暄一样,夏油杰步履轻盈地倒退向后,在数只咒灵的辅助下无视了重力,飘然跃上半人高的防护栏,随即背朝下方地坠向地面,全程堪称一气呵成。
带着面具的少年看着瞬间净空的天台楞了三秒,再看手上的咒灵,也早在主人的命令下逃之夭夭。
“……可以这么用啊。”他喃喃地锤了一下手掌。“那我也行嘛!”
在半空中高速坠落的夏油杰便眼睁睁地看着天台边缘跳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蓬松的白发在强风中彻底竖起,衣衫猎猎作响,但对方完全不以为意,甚至发出了爽快的大笑声。
“啊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好玩!!非常好玩!比咒灵和术式都要有趣多了!!”
待咒术师轻飘飘落地之时,那个跟他一起跳下来的玩意轰地一声砸出一个半径1米的圆形凹陷,幸而杰为了不引人注目刻意选择了漆黑的小巷,否则街道上这会儿就该炸锅了。
不过哪怕是在小巷里,他也还是毁掉了起码两面墙。
“唔唔唔,落地的瞬间有点难以掌握好分寸啊……”怪胎以手掌对着地面,如是说道,“再跳个两三次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你自便。”夏油杰完全没有要跟面前这家伙纠缠的兴致,反身就朝着传来声响的方位跑去,那地方不是主干道,有些偏僻,好的部分是不会引起骚乱,坏的部分么……
反正当见习咒术师赶到现场的时候,只剩下一个手臂和背部都受了伤,正在哭哭啼啼的女人,至于伤害她的咒灵,只留下了一点远去的秽痕。
到底是先安置受害人还是去追咒灵,这是个艰难的问题。
“你来搞定这里,我讨厌哭个没完的女人。”身后慢慢走过来的怪异少年说着,无视了做出防备姿态的咒术师,轻易地越过他和地上的女性,直接沿着残秽的方向跑了过去。
所以这家伙真的是个咒术师?
虽然没有穿着高专的制服,不过很多大家族的继承人不一定会进入高专就读,民间也有传承已久的一些山门,高野山,恐山和比叡山的三灵地之名连普通人都有所耳闻。
思及对方身穿和服脸带面具,脚上甚至是木屐的做派,夏油杰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
既然有了意料之外的外援,他姑且还是将地上一脸惊骇的女人安抚了一番,顺便送她去附近的医院,等到年轻的咒术师重新打车回到这条街道的时候,都快将近凌晨四点了。
找到那个古怪同行的位置倒也不难,顺着先前的残秽搜寻即可,夏油杰很快在一幢大楼后方的废弃物放置处找到了正坐在小屋上方的少年。
“咒灵已经处理掉了?”
“嗯,意外的弱,不过大概明天就会再生了吧。”他笑嘻嘻地指着指着旁边的大楼,这幢楼表面看上去与周边的其他楼房没有什么区别,但夏油杰还是看到从墙上悬挂的空调外机里正冒出来的,以及排水管与下水道相连之处溢出的,极为浓郁的污秽气息。
“这里是什么地方,看着不像医院呢,是监狱吗?”似乎相当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以一副自然地口气询问夏油杰。
“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刑房。”年轻的咒术师耸耸肩,“不过这是高专的案子吧,你们不做交接就随便涉入没问题吗?”
“嗯?还需要划分的吗?”对方的语气里满是惊奇,只是内容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了,“这种和灰尘一样,看见就顺便掸掉的东西?没人跟我说耶。”
真敢说啊你。
夏油杰顿时就又有了想要暴打对方的冲动。
“但我只是好奇那个咒灵,所以顺路过来看一眼而已,反正明天它又会生出来了,我们就当它今天没出现好了。”
“除开再生速度,它的强度只有三级吧?”咒术师盯着仍然坐在屋顶上的少年,“你是会对灰尘感兴趣的类型吗?”
“那倒没有。”奇怪的少年似乎有些没辙地挠挠头发,“但是负责驱逐它的咒术师跟我有那么一点关系,因为听说驱逐失败了,正在家里丢人现眼地发脾气,所以我只好过来看看。”
“……听起来你还挺了不起的?”
“没错,老子可是个大人物哦?一般咒术师想见还见不到呢,尽情感到荣幸吧。”
“那么,这位大人物先生,为什么不下来说话呢?老是抬头很累耶,请放心,我也不是那种因为别人比我稍稍矮一厘米就笑话对方的人。”
少年沉默了两秒。
“我还没到生长期。”
“哦。”
“……以后肯定会长得比你高。”
“嗯嗯。”
“我觉得我应该会长到两米。”
“真是了不起啊,所以呢?”
“在上面说话最多让你脖子酸而已,下来的话可能会失礼,虽然我觉得我还满好看的,但大部分人对男性的裸体并没有兴趣吧?”
“——哈?”
“腰带散了。”据说是大人物的小子,极为坦然地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窘况,甚至把散成布条的腰带展示给夏油杰看,一点也没有觉得羞愧的意思。
冷知识,跳楼的时候产生的强风,是非常有可能把人变成□□的,尤其当你穿得是非常容易松散的衣服的时候。
战斗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出现衣衫不整的情况的,夏油杰对此意外地接受良好,他不能理解的部分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那你倒是自己系上啊??”
“我不会。”
从这份干脆利落和理直气壮看来,他搞不好确实是个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