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狂乱的吻终于平静下来,他轻柔地蹭过她的唇。
楚连翘知道,他从梦境脱出了。
“翘翘……”谢博衍声音沙哑,“在边境等我。”
楚连翘点头,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失魂落魄的大狗。
“我哪也不去,我等你回来。”
……
上过战场的人到底与养尊处优的少爷不一样,谢博衍对上奈哲尔,胜负不过几招之间。
奈哲尔脸色未变。就算谢博衍取到血又如何,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逃出去。
南湘的亲卫军来了。
他们不断缩小着包围圈,压向中间,谢博衍终于收敛了眉目间的漫不经心,专心应战。
……
楚连翘忍不住深呼吸。
毛笔笔尖打了旋,在白纸上留下一道突兀的墨痕,她却无暇去管,盯着手心看。
大遥下雪了。
雪不算大,纷纷扬扬地舞在空中,宣告着冬日的来临。
她听到一声马鸣,然后是换酒的声音:“少夫人!”
楚连翘踉跄着起身,长时间的久坐让她腿麻,她扶着墙缓缓站起,扑向中庭中的那人。
谢博衍浑身浴血,同马匹一起摔在中庭中,一旁换酒的情况也见不得有多好,勉勉强强地站起身。
血腥味浓重扑鼻,楚连翘一下子搂不住谢博衍,与他跪坐在地上。她慌乱地将他扶起,试图用斗篷裹住他。
谢博衍见了她,如释重负般地靠在她身上,呼吸紊乱:“翘翘,药引…我拿到了。”
“我知道,你别说话了。”楚连翘轻声道,“你太累了,睡一会吧。”
谢博衍听到她这一句,终于坚持不住,倒在她怀里。
楚连翘咳了几声,示意一旁的思琴将他扶起,言画则去请温颜了。
……
谢博衍一下从梦中惊醒。
楚连翘正坐在床上绣着花,见他醒了,很是惊喜,连忙放下手中的绣品:“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博衍摇头,眼睛盯着她:“你解蛊了?”
楚连翘被他这个态度搞得莫名其妙,却还是乖乖点头。
顷刻之间天旋地转,她一惊:“谢博衍,你刚受了伤!”
“这有什么?”谢博衍漫不经心地解着她的腰带,“我身体好得很,小伤而已,比起这个,你应该还债了。”
“什么?”楚连翘迷迷糊糊,“还什么债?”
“之前是谁一直勾我?”谢博衍扯下中衣,随意一扔,“翘翘,是时候还债了。”
……
楚连翘想,如果如狼似虎是个褒义词的话,用来形容谢博衍再合适不过。
看着眼前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便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揉着腰,咬牙抱怨着:“昨晚跟你说了疼,还不知疼惜我一下……”
谢博衍脸上挂着笑意。
显而易见的、餍足的笑意。
楚连翘愤愤哼了声,到底也没多说,揉了揉眼,又往他怀里拱去,试图从他那儿汲取点暖意。
可她显然忘了,有些东西是惹不得的。
比如说生气时候的谢博衍,又或者刚起床的谢博衍。
这一来一往间,他明显是被蹭出火了。
楚连翘茫然地看着上方的男人,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姿势不太妙。
“博衍,你等等……”
“不等。”
……
养完伤,回到京城,已经是年末的事了,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楚连翘都没有再病发,冬日也过得分外舒坦。
因为谢博衍几乎是三步不离她身边,她躺在床上时,他就在她旁边给她读话本,每日都不带重样;她逗雪球时,他就在一旁站着,给她挡着风,手里还拿着披风,初冬的天气,硬是把她捂出了一身汗;她拨箜篌时,他就在一旁的榻上看着书,时不时地提点她两句。
而楚连翘每日要吃的药丸也变成了一碗碗发黑发苦的药汤,甚至熏得房间也一股苦味,与房间里的袅袅线香揉在一起,味道十分奇怪。
楚连翘是个吃不得苦的人,每次喝药时都会扭扭捏捏、撒娇耍赖一番,然后才喝下药。喝完药的时候她总会下意识的皱眉,谢博衍就会往她嘴里塞上甜蜜饯。
经过这样慢慢调理,她又从缠绵病榻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谢博衍见此,有意辞去京中职务,却被楚连翘阻拦。
她并不喜欢被当做累赘,与谢博衍交心一番,他也消了这个念头。
楚连翘自觉亏待家庭许多,生下两个孩子以后,自己陪伴他们的时间却不多,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接手云谷事业上。
反倒是谢博衍来宽慰她:“知许亦河长大后会理解他们娘亲的,指不定还觉得他们娘亲很厉害呢。”
楚连翘被他逗笑,心情轻松不少:趁现在还不晚,想尽办法补偿他们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完结啦
☆、花好
新年的第一天,京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雪花柔柔地飘着,将中庭覆上一片纯白,在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中,唯有几株寒梅傲雪绽放着。
雪球趁主人一个不注意,已经扑过去一通乱滚,毛上满是半化不化的白霜和露珠。
真真猫如其名。
楚连翘呢,坐在栏杆上,裹着厚厚的斗篷,抱着暖炉发着呆,心思已经飞远。
去年年底时她和谢博衍一同参加了黄栩的抓周礼。
小太子‘不负众望’,抓了玉玺还有一把弓,示意着文武双全,是个好兆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儿子争气,抓周礼后黄梓愈加雷厉风行。一纸调令将黄榆派往南溪,后者下朝便去了御书房,关起门来和弟弟“讨价还价”足有两个时辰。
那兄弟俩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后来又有一道旨意,命临清王世子同去南溪。
车队浩浩荡荡地离开,据去送行的谢博衍说,两人的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良久,楚连翘回过神,进了屋。
她在房中摊开笔墨,试图描绘出中庭的一切,可是任由她如何地勾勒描摹,都不满意。
楚连翘只得挫败地放下了笔,呆呆地望着窗外。
“喵。”
楚连翘低头。
雪球不知何时从中庭回来了,讨好地蹭了蹭她的衣服,楚连翘点了点它的头,笑道:“你这坏猫,尽将雪水往我身上蹭。”
她虽这么说,还是将它抱了起来,雪球急忙“喵”了几声,舔着楚连翘的脸颊,又扒拉着她的衣服,毛上的雪水滑进衣襟,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雪球突然被人拎住后颈提了起来,它挣扎着想要逃离,样子颇有些滑稽。
楚连翘轻笑,弯眸看向了谢博衍。
他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肩上晕着几个水晕,乌黑的秀发上是还未融化的几点白绒。
“你下朝啦?”
“嗯。”谢博衍皱眉,将雪球放在地上,“你也太惯着它了。”他抚上她的脖子,出乎意料地,手很暖和,“雪水都浸湿了。”
“谁还有你惯得厉害。”楚连翘抬眸看他一眼,指了指雪球,“真被你养成球了。”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这不是冬天正好给你暖手……”
雪球在他们脚边拱来拱去,似乎是觉得没劲,摇着尾巴,自己出去了。
一时无言,谢博衍抵唇咳了一声:“你换身衣服吧,中午回家吃暖锅。”
楚连翘点了点头:“你去泡个澡驱驱寒气,我之前做的药包就在浴室里的柜子。”
谢博衍应了一声,给她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气。
她转头走向寝屋,然后挑起了衣服。
中午要见爹和娘,该穿什么啊……
蓝色的?好像太清冷了。
粉色的好像又显得有点轻浮……
楚连翘比着衣服,就是决定不出要穿什么,磨蹭来磨蹭去,浪费了不少时间。
“选不出?”
清冽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被吓了一跳,脚下一软,谢博衍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楚连翘头脑一热:“你洗好了?”
问出来的话简直让她自己想打自己一巴掌。
谢博衍明显是刚出浴不久,身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潮湿热气,淡淡的药香分外明显。
她问的什么问题!
注意到了她的窘迫,谢博衍配合地笑了一声:“嗯。”
这一声像是挤出的气音,轻轻柔柔地,如猫儿挠过人心,楚连翘红了脸,生硬别扭地转移话题:“穿哪件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