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席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问题,换完外套拿了车钥匙,还体贴地帮苏年拿了空的保温食盒,说:“走吧。”
陆席送了苏年回学校,回来之后直接去了阮临的病房。
阮临正抱着他那个显然已经跟不上智能机更新换代速度的手机打连连看,看着蔫头耷脑的,听见有人推门的动静抬起头来,看见是陆席过来,嘴巴一撇说:“哟,陆院长这是终于吃完爱心饭啦?现在是来查房了?报告院长,伤势愈合迅速,没有炎症,不用吃药了。”
他用那种吊儿郎当的口气说话,酸溜溜的。
陆席只当他是小孩子闹脾气,走过去查看了一下除了胳膊上的伤之外的外伤,的确恢复得很快,于是说:“不用吃药也得好好养你这个胳膊,不然以后有你难受的。”
阮临拖着长音说:“哦!”
陆席这才说自己过来原本想说的:“还有啊,你知道我是个gay,就别老对我动手动脚的。”
他努力做出来一副教育人的样子,但还是绷不住有点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才补充:“尤其是当着苏年的面,你老故意气他做什么?”
按道理来说,陆席“救”了他,他不应该还给人家追男朋友这事儿制造麻烦,可是阮临就是觉得看苏年不顺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说不上来原因的不顺眼。
可能有的人天生他就是不对盘。
比如他和苏年。
而且……
阮临没底气却又不服气地反驳:“他也看我不顺眼啊。”
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说完生怕陆席反驳他只是一个病人,而苏年是他正在追求的对象一类的话,耍赖似地一拽被子扯开话题:“我不管,反正明天我复查,你得来看我。”
陆席伸手把因为阮临掀被子而被甩到床沿岌岌可危的手机拿到床头柜上,说:“没忘呢。”
第6章
阮临不能一直在医院住着,检查完确认除了胳膊的伤需要老老实实养着之外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他就打算出院了。
在医院住了十来天都没人管他,陆席已经信了阮临那句“没爸没妈”了,所以这会儿也没提什么让阮临家里人来接他的话,拿着自己车钥匙问阮临:“住哪?我送你。”
阮临来的时候只有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走的时候也就两手空空。
他想着自己住的那个处在三不管地带的又破又旧的老出租屋,又看看陆席洗得干干净净的车,就很豪气地一挥手,说:“不……”
然后他看见了从出租车上下来的苏年。
话音很诡异地转了个方向,阮临说:“不……远。”
他拽了一下陆席,趁着陆席和苏年还没有看见彼此,把陆席给拽走了。
一直到坐上了陆席车的副驾驶,阮临才皱着眉头在心里自我检讨:我这是在干什么?
但是很快他又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我出院了,以后他们俩还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想见几面见几面 ,想什么时候见面就什么时候见面。
这个念头一出来,那点儿少得可怜的愧疚就没有了。阮临只觉得自己心里怪不舒服的,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有点麻,有点酸。
陆席把车从停车位倒出来,问旁边一脸苦大仇深的独臂侠:“怎么走?或者说个地址,我定位一下。”
阮临不想说他住的地方的位置,就报了自己打工的那家餐厅的地址:“我请你吃个饭吧。”
陆席没拒绝,毕竟阮临在医院这么多天都是他自掏腰包给人家“碰瓷”的,他拿手机输入地址定了个位,笑了:“这不是苏年大学旁边么。”
苏年苏年苏年!
阮临忽然间就有点心烦气躁,说:“换一家!你挑地方。”
陆席觉得逗他很有意思,故意说:“苏年大学里有一个所谓的美食城,里面有很多小吃,一块去?”
他看了阮临一眼,故意继续道:“要吃炒菜还是砂锅?或者面条?饺子?苏年说最好吃的是麻辣烫……”
阮临瞪着他,和之前那种警惕的、带着自卫模样的瞪不一样,是那种小狗炸毛似的“怒瞪”:“吃什么麻辣烫!”
小朋友这样才对嘛,一天天总一副“总有刁民想害朕”的表情多不可爱。
陆席发动了车,估摸了一下阮临的经济实力,说:“那就就近吧,沙县小吃总可以了吧?”
陆席是个富二代,但是很苦逼的是他做了医生。所以他嘴巴其实不算很挑,有时候在医院瞎忙错过饭点了,也会随便叫个外卖。
不过在沙县小吃堂食,他真的是第一次。
店面很小,只有四张桌子,紧紧巴巴地挤在那里,有一桌坐的是建筑工地的工人,衣服上还带着很多土。
阮临一进店就皱了眉,但是他没跟陆席说“换个地方吧”,只是沉默着拿了桌子上质量很差的纸抽开始吭哧吭哧地擦条凳和桌子。
这顿饭他们吃得很“奢侈”,花掉了43块钱。
陆席没跟阮临抢,等阮临扫码付了账,才说:“吃完饭了,现在去哪?”
阮临刻意忽略自己心里那点儿奇奇怪怪的难受,说:“你回去吧陆院长,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了。”
他拍了拍陆席的肩膀:“我走回去,运动一下消消食,可撑死我了。”
陆席看着他吊着个胳膊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自己捡了只受伤的狼崽儿,现在要把它放回大自然的感觉。
不会回去又看见不管什么豺狼虎豹又是一顿乱咬然后把自己弄一身伤吧?
他张了张嘴,声音略高地在阮临身后嘱咐:“以后不要动不动就乱咬……乱打架!”
阮临回头冲他笑了笑,但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陆席等阮临走到了路尽头拐了弯才回去上了自己的车。
这边路很窄,停车很困难,一顿饭的功夫之后,他的车前面和侧面停了好几辆电动车和自行车,陆席搬开了两辆才能勉勉强强把车子开出来,过程简直是对司机本人心理和技术的双重考验。
陆席一直把车子开到大路上,才看见副驾驶上扔着一张纸。
等红绿灯的时候陆席把它拿过来看,入眼最先看见的就是歪歪扭扭的“借条”两个大字。
口口声声说着要碰瓷的小朋友,分外较真地给他写了借条。
陆席坐在驾驶位上,没忍住笑了。
上面“陆院长”还给写成了“路院长”,陆席有点后悔没留一个小朋友的联系方式了,好歹要告诉小朋友他债主的名字应该怎么写来着。
借条上金额还出了个零头,陆席其实不是特别清楚阮临具体花了他多少钱,但是按照自己医院的收费情况稍微估算了一下,发现借条上的金额居然和他预估的没差多少。
小朋友很有生活经验嘛!
他想着阮临那个笑脸,又想到阮临那个颇为可爱的小痣,紧接着就被后面的车按了喇叭。
陆席这才意识到信号灯已经转为绿灯好几秒了,后面被堵住的司机都快骂人了,连忙把欠条塞到内衬口袋里,发动车子混入了车流。
当天晚上,陆席的行车APP上收到了一条罚款扣分信息:直行车道拐弯,扣3分,罚款200元。
第7章
阮临自从知道苏年就在自己打工的这家餐厅旁边的大学读书后,干活儿的时候就老有些走神。
很容易可以想到,当时陆席会看见躺在学校附近巷子里的他,应该就是来送苏年回学校的时候恰好路过了那里。
那陆席会不会再路过一次?恰好和他碰上面?
可是一想到陆席来这边不是来找苏年就是来送苏年,阮临又不想在这里看见陆席了。
纠结是这么纠结的,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路过门口的时候去张望。
他胳膊上打着石膏,已经没法跑堂给客人点单了,只能跑着上菜,一路过门口就跟被设定了程序似的,一定会朝门口看一眼。
后果就是终于翻了车。
带伤上工的第五天,阮临单手端着一盆水煮牛肉给客人上菜的时候,在门口和另外一个客人撞在了一起。
大概是托了打架那点身手的福,阮临在把盆子直接扣在客人身上之前一个猛地转弯,把那盆滋啦啦冒着热气的水煮牛肉给扔了出去,好歹没出现烫伤事故。
“咣当”一声盆落地的声音之后,就是差点被撞到的客人的一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