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穆子清,再次开口道:“身为景明国子民,自然是要为了这盛世山河去做些什么。试想若有一日山河动荡,民不聊生,你我又该身于何处?”
穆子清终于抬眸,眸中的清冷褪下了几分,道:“未曾想过,如今世上竟也有女子能心怀天下。”
江文乐笑了笑,“女子与男子,其实本来就没有太多的差别,男子能做的事情,我们亦然可以。无论是上战场舞刀枪,还是入朝为仕尽心尽力,世上的人皆可做,不是吗?”
只是可惜,如今的穆子清却已经没了这样的心思。
他只想做闲云野鹤,不愿再进朝堂。
见穆子清不语,江文乐为了缓解尴尬又道了一句:“公子这般才情,若是就此埋没,当真是可惜了。”
穆子清却道:“哪有什么才情,只是外人胡乱吹嘘罢了。”
江文乐依旧保持面上的笑容,温声道;“谦虚了。”
她此刻恨不得马上离开,真是不明白待在这穆府潇湘园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位油盐不进的穆子清跟她们分明就没有半点话题。
说了几句话就只剩下了尴尬。
谢长侯一时间也有些语塞,半晌才再次开口。
“听说穆公子应下了海棠诗会之约,这事儿最近在建康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江文乐闻言有些诧异,“海棠诗会?”
她恍然想起今日言玉温说的那句话:“说起吟诗,我倒是想起来了过几日的海棠诗会,听闻天微帝师极爱海棠,连府内桌椅上都刻有许多海棠图案,不知帝师对此诗会可感兴趣。”
言玉温口中说的海棠诗会,难道和谢长侯说的这个是同一个?
谢长侯见她一脸惊诧,便问道:“帝师也知道这个海棠诗会?”
“今日正巧听一位认识的人提起过,没想到,穆公子竟也要去那诗会。”
穆子清不应答她的话,而是反问道:“帝师也要去?”
江文乐刚想说自己不去,但转念一想,若是那诗会有穆子清这般的才子在场,倒也值得一去。
毕竟她平生还没有亲眼见过真实存在的状元斗诗。
想到这,江文乐缓缓一笑道:“原本是对其无意的,但如今看来,去看一看倒也无妨。”
摊牌了,她就是想去看穆子清作诗。
穆子清眸中的清冷一消而散,他笑道:“我还从未见过女子去诗会的,天微帝师果真是不凡之人,想必这次的诗会,定是极其有意思的。”
他原本就没有将这个海棠诗会放到心上,可是如今,他竟有些想去看一看了。
他可以对惹得满城风雨的谣言置若罔闻,正如江文乐对言玉温的邀约毫不在意一样。
但如今这二人的心里,皆隐隐起了去看一看的心思。
谢长侯笑道:“穆公子与帝师二人一齐出现在诗会之上,想必届时定能成为建康城的一大佳话。”
话音落下,江文乐不语,穆子清亦然不语。
谢长侯干笑两声,抬眸望向了日暮夕阳,又道:“今日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府了,方才与公子说的那些……”
还未等他说完,穆子清便开口道:“恕不远送。”
谢长侯被噎了下,不再说话。
与穆子清聊天劝他回朝,是他这半生以来遇到过的最难的事情。
江文乐瞧见了他的尴尬,心底偷笑:你谢长侯竟然也有今天。
回了帝师府之后,江文乐洗漱过后便匆匆歇息了。
次日,她收到了言玉温托人送来的请帖。
是海棠诗会的请帖,上面还附有一封信,是说想要邀她一起去,问她是否愿意,但她并未给他答复。
就算她决定去,也不会和言玉温一起去。
言玉温这样的人,她不能完全相信。
如今她还不知道言玉温究竟对她有什么目的,所以她必须尽可能地与他保持距离。
收好了请帖,她便去了余佩的屋子。
昨日下午之后便没再见过余佩,今早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准时来叫她起床。
她得去看一看,余佩此刻在做什么。
“佩佩,小白菜?醒了吗?”
江文乐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
她隐约听见,屋内有浅浅的打鼾声。
还在睡吗?太阳都晒屁股了。
“我进来喽?”
依旧是无人应答,怎么今日睡得这么死?
而且……为什么她听到的打鼾声此起彼伏的,就像是有两个人在依次打鼾一样。
江文乐轻轻地推开了门,却看见了极其不可思议又极其诡异的一幕。
这一幕,着实是吓坏了她。
第089章 他和她躺到了一起!
乌木塌上,女子身着浅绿色绸缎锦衣,腰间原本该系着的带子却已不知丢向了何处。
只需她微微一动,那衣裳便会彻底散开。
榻上的女子似是昨日喝的烂醉,才会睡得这么沉。
令江文乐惊诧的,并不是躺在榻上烂醉的余佩。
而是在离乌木塌不远处的地上,竟还躺着一个人!
余佩的屋子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
那人的身子呈一个大字形,脸朝地紧紧地贴在地上。
还不停发出时高时低的打鼾声!
这人身着女子衣衫,虽已凌乱不堪,但江文乐瞧着却总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
看上去,倒像是个女子……
可这打鼾声,听起来为何全然不像是个女子!
江文乐大惊,转过身又望向此刻衣衫凌乱的余佩,不禁有些后怕。
她一个箭步冲到塌侧,正欲叫醒余佩,转念一想却又怕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画面。
便又转过身,一脚踹向了地上躺着的人。
“踹都踹不醒?!”
江文乐随手端了一盆凉水,毫不留情地朝地上人泼了下去。
“啊!水,水!”
地上的人猛然惊醒,身子还剧烈地弹了一下。
他爬起身,掐着自己的脖子,喃喃自语:“我要被淹死了,被淹死了。”
江文乐这才看清楚他的容颜。
这是……
这是小绿?不对,穿的衣裳虽然确实是小绿的,但是这张脸怎么……
陆离忽地睁开了眼,发觉自己并非是溺水,而是被人泼了一盆水。
他迷糊着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脸上昨日描的妆容皆一抹而净。
这一下,江文乐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那日在九原城的那名男子?!!
就是那块黑炭身旁的男子!
他怎么会在帝师府里面!而且为什么还躺在余佩的屋子里,怎么还穿着小绿的衣衫!
陆离朦胧的目光左右寻找着究竟是谁泼了他一身水,抬眸才发现,掂着泼水盆的,既然是天微帝师。
“帝……帝师……”
江文乐丢下盆,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脸。
她蹲下身,随手从地上拿了一件衣裳,就朝着陆离的脸抹去。
这一抹,将他脸上残存的一点点铅粉也都抹去了。
竟真的是那日黑煤块身边的男子!
江文乐被吓得丢掉了衣裳,指着陆离的鼻子问:“你你你,你到底是谁!”
陆离有些紧张,舌头打着颤,半天也没调出来女子的声调,“我我我我我,我是小绿啊。”
“胡说八道!”
江文乐站起身,正准备大喊“来人啊,抓变态”,却又忽然想起此时余佩还衣衫不整地熟睡不醒。
她再次抓起那件衣裳,胡乱地找出了一根系带,极其粗暴地将陆离绑了起来。
旋即又拿了一件衣衫盖住了他的头,便把他丢到了一旁。
江文乐走向乌木塌,先是检查了一遍余佩身上有没有被那变态碰过的痕迹。
待确认过余佩是好好的没有发生过什么之后,连忙帮她系好了腰带。
真是神奇,她方才在屋里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余佩居然还没有醒过来。
睡得竟然还这么沉,她现在都开始怀疑起来余佩究竟是不是正常人了。
江文乐鼓足了一口气,朝着余佩喊道:“快些醒过来啦!!屋子里面多了一个大活人都不知道,你心怎么能这么大!”
然而,回应她的依旧只有打鼾的声音。
另一边,陆离极其委屈地挣扎着,不停地喊着:“大人您误会了阿,您听我解释!”
听他解释,他和余佩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昨日他劝着劝着,便开始和余佩一同喝酒,喝着喝着,便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