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四十分,顾畅青与高战天分别坐在黑色加长座驾行政座舱的对排座椅上,平稳地向目的地黎菁酒店而去。
“二十分钟后,你和致祥科技的肖总在酒店有个早餐会。八点二十,要到达东区正在兴建的商城工地巡视;九点回公司开会,十点半和涅槃的郑总打高尔夫……”。
一直注视坐于自己对面,低眸看行程表汇报今日行程的心上人,高战天忽而抬手轻轻覆于对方膝盖上,正色问:“这么多年来,你的早餐习惯有改变吗?还会喜欢煎蛋卷、培根、吐司再加一杯牛奶吗?”
此时,座驾因十字路口的红灯而平缓于斑马线前停下,仿佛恰好暂止时光前行,一切皆可控般倒流回到从前……
“青哥哥,你醒了!快尝尝我刚煎的韭菜饺子,还有你最喜欢的白粥!”
耀目、温暖的晨光,由一个手捧金黄香脆煎饺向自己轻快而来的白衣少年身后照耀而来,虽然模糊了少年的面容,然而那爽朗笑声、笑露八颗白牙,以及煎饺与白粥特有的香气,一直不断重复于顾畅青脑海、眼前播放。
顾畅青借低眸查看手中平板电脑里高战天当天下午的行程,掩饰着自己因回忆而游离、失神的目光。“……回国后,可以重新吃到米粉、油条、白粥加煎饺,偶尔换成肉包、煎饼和油条,我——很满足。”
“改天我去煮早餐给你吃吧?像以前一样。”高战天俊颜上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神色,“白粥和煎饺我肯定没问题!米粉和油条我可以学。”
“以前你是大学生,”顾畅青将平板电脑锁屏,抬眸看向对方,语气似调侃又似提醒:“现在是集团的亚太区总裁,一个早餐会都要谈十数亿的合作,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给我做早餐上。”
“如果区区十数亿,能换得我在每天早上,看到你因为吃我为你亲手做的早餐而开心一笑,我会觉得——比什么都值。”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令你‘从此君王不早朝’的魅力。”
“那——我帮你发掘一下……”,高战天伸手执起对方的手,拇指轻缓抚过掌心中那只手的手背,除了相纠缠的视线,也借由指腹上的指纹深深、深深地传递着他的浓情。
读出碧眸中的爱意,黑眸青年徐徐以浅笑回应。
绿灯亮起,加长座驾碾压过地面上黑、白分明的斑马线,平稳左转前行、逐渐加速。
陡然间,车身在一声轰然巨响重快速倾斜下坠,随后有极重的物体接连坠落于车顶撞击出剧烈声响,加重车身在下滑过程中被开裂地面、凸起石块不断刮擦车身发出刺耳声响以及深刻悠长凹痕的损伤程度。
身处车内几乎全封闭独立行政座舱中的高战天与顾畅青,因都系上安全带而随车身震荡颠左右簸倒,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8.6米长的车身在持续约7、8秒强烈颠簸、下坠后,车尾被突出的石块堪堪顶住,缓缓停下;此时,整辆加长座驾底朝天呈60度角倒靠于地陷形成的深坑内,却没有人知道,距离车尾不到二十厘米处就是纵横交汇的煤气管道。
高战天与顾畅青随车身震晃得稍稍有点头晕,过了几秒钟后才逐渐清醒,万幸的是两人并没有因此而受伤。
呈仰倒姿势的高战天晃了晃脑袋,抬头看向坐于对排座位背靠驾驶位方向,正抓握着座舱壁扶手努力不让自己下滑的顾畅青,“难道是地陷?”
“有可能,这附近在修地铁。”
高战天快速解开安全带,起身站立于座椅靠背上,扯开自己的领带,伸出手臂向上方的顾畅青,“青,跳下来,我接住你。”
已经将手放于自己腰间安全带系扣上的顾畅青正欲解扣、跃下,闻言不由得偏头白一眼对方,示意对方再次目测他此时距下方座椅靠背之间的距离——不过就比自己身高稍高一点,“我自己跳下去就好。”
“这之间的落差至少有2米,而且还不清楚现在外面状况到底如何,万一你用力着地,我们再陷下去几米,那可就是‘生不同衾死同穴’了。”话虽说如此,高战天语气却轻松依旧,甚至绝不错过任何机会调侃、戏谑心上人。
见对方依然坚持不肯接受自己的建议,碧眸青年保持着伸出手臂预备接住对方的姿势,眨了眨眼瞳,带着三分玩笑,七分认真,诵道:“‘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是不能把爱情阻隔的;爱情的力量所能够做到的事,它都会冒险尝试。’”
顾畅青微张唇瓣,仰头看向车顶叹了一口气,好几秒后才看向下方的男人,没好气地道:“我们以前演的是《道林·格雷的画像》,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而且凭什么你是罗密欧?就因为我现在被挂在这,像在阳台上?”
碧眸青年姿态不变,神色、言辞中又多了七分诚挚,“‘我不会操舟驾舵,可是倘使你在辽远辽远的海滨,我也会冒着风波寻访你这颗珍宝。’”
黑瞳青年因其情深意切而触动,不由得赧然一笑,旋即无奈又好笑地微微偏过头。待他再度看向下方的碧眸青年时,以半嗔半怨的语气应:“‘我虽然喜欢你,却不喜欢今天晚上的密约;它太仓卒、太轻率、太出人意外了,正像一闪电光,等不及人家开一声口,已经消隐了下去。’”
“‘与其因为得不到你的爱情而在这世上捱命,还不如在仇人的刀剑下丧生。’”
顾畅青因此言骤然变了神色,微揪浓眉,墨色眼瞳凝聚着震撼,连眉心那道标志性的竖纹也随之深了几分。
高战天因读出他的感动而于心底欢呼,却恰恰忽略对方因理智回归后稍纵即逝的猜度,自然也对车内对讲机响起的声音置若罔闻。
顾畅青微扬唇线,带起七分欢愉及三分赧然,“‘在你没有要求以前,我已经把我的爱给了你了;可是我倒愿意重新给你。’”
“‘我就会把我的整个命运交托给你,’”顾畅青徐徐将手指重新移动到安全带扣上,“‘把你当作我的主人,跟随你到天涯海角。’”随着手指按压下带扣,握着扶手的另一只手同时松开,整个身体即时下坠,随即被高战天准确握扶住劲腰,悬于半空中。
四目相接间,顾畅青面上没来由地一红,清了清嗓子。
高战天会意地缓缓垂下手臂,让意中人轻盈落地,却于下一瞬将其牢牢囚于怀中,许久,他才附于对方耳畔低语:“从十天前再遇见你后,我就没想过再放开你!”
顾畅青扯开唇角的冷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对方后背,温声应:“我没说要离开。”
此时,车载对讲机已经响了有一段时间,顾畅青再度拍拍对方后背,示意他松开自己,去接听对讲机。
高战天再度用力紧了紧怀中的顾畅青,这才粲然一笑,松开怀抱,转身拿过对讲机,“老张。”
“高先生、顾先生,你们没事吧?!”司机通过车载对讲机急问。
“我们没事。你也没事吧?”
“我很好。看情况是地陷,我们最少被三辆车压在坑的最底下。我已经拨电话呼救了!”
“三辆车?看来我们只能耐心等救援了。”
“是的,高先生。一来,我们现在所处的坑道十分狭窄,车门根本无法打开;二是,您这辆克拉迪凯是和鹰国总统的‘鹰国一号’如出一辙的防弹设计车型;不等救援根本没法由内部突破逃生。”
顾畅青透过单向玻璃窗看向车外,见车身外2、3厘米处即是泥土、砂石以及碎裂的水泥块,确实无法打开车门,遂向高战天点头,表示认同。
“好吧,那我们就安心等救援。”高战天扬眉耸肩,结束通话,放下对讲机转身拉开冰箱,“幸好,我们还有香槟和你喜欢的山竹,甜点被摔变形了,不过还能吃。来吧,我们边吃早餐边等。”
想起当年两人一起去登山时也曾遇到过危险,当时对方也不忘开玩笑,顾畅青随即回以一笑,接过甜点,又从摔破的酒杯里挑出两个相对完好的,去承接高战天倾倒下的香槟。
高战天握杯碰向对方手中的酒杯,笑意中凝着浓郁如醇酒的爱慕,“祝——情深可寿。”
顾畅青唇瓣微启正欲接话,一旁的对讲机却不识趣地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