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畅青。”肖伯岩看向来电显示,即刻接通电话。
“喂,肖伯伯,你们现在在哪里?我觉得你突然被上级派去出差很有问题,可能是高曌葳仪耍的手段。”
叶非通过扬声器听闻两人的对话,不由得急道:“看来刚才我们的手机信号被屏蔽了。”
肖伯岩向顾畅青报平安后,结束通话,看向叶非,“我们立即回桂宁。”
与此同时,将车紧急停靠于路旁的顾畅青,从怀里拿出一个大拇指指甲大小的火红色物件——那是半个月前与高曌葳仪在咖啡厅会面时,对方送给自己的“小礼物”。他用两手稍微用力从物件三分之一处的一道缝隙,向左、右反向拔开,右手中一段物件赫然露出USB金属接头,当日两人会面时的对话,也随之浮现眼前:
“青,我永远是站在你这一边的。”高曌葳仪柔婉一笑,将素手覆于自己手上。
这不仅仅是告白……
顾畅青浓眉微蹙,眉间浅浅的竖纹愈来愈明显。或许自己从心底一直拒绝去了解她的想法,特别是现在。
女子语调婉媚,语气却锲而不舍地探寻自己所想知晓的:“我只想知道,如果——没有他,你会来帮我吗?”
“我的回答,和当年一样。”自己当年的回答,真的和现在的一样吗?
“如果没有他,你会选择我吗?”
“如果没有他……一定是你。”
顾畅青无力且绵长的一叹,随墨眸轻启,抽身从记忆、回到当下,掌心亦缓缓握紧,牵起唇角冷笑不止。
顾畅青,你还是太天真、太心软,相信高曌葳仪说什么站在我这一边,与我合作弄垮高战天,结果却利用我至尽、至极。
顾畅青眉头一揪,眉心间的竖纹清晰如利刃高悬,随时会急速直落,忙拿出手机拨打唐信的电话。
既然高曌葳仪不会放过我,那么唐信……唐信他!
挂断连续拨打五个都是“无人应答”的通话,顾畅青旋即又拨打给叶非,“小叶子,你昨晚和唐信是在哪里分开的?我现在联系不上他……由不得我不紧张,你帮我让你的朋友查一下他的下落。好,等你的消息。”
此时,和煦金色阳光所映照下的桂宁市街头。
路上三三两两或买早餐,或一家子结伴去茶楼喝早茶的人流中,身形颀长、容貌俊秀却神情呆滞的唐信怔怔逆行漫步于人群中,格外惹眼。他眉头深锁,墨色外套上所沾染的露水于阳光下逐渐蒸发,显然自凌晨起都如游魂般漫步街头。
我昨晚帮故意他拿到高战天那些非法交易的合约证据,以及财务报表,这回他一定能完成他的“任务”了吧?
然后呢?他们会分开吗?
唐信啊,唐信!你心底想着什么所谓维护法理,其实自己不也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做了违法的事?!说到底不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你和高战天、高曌葳仪又有什么不同?!
而且,你昨晚这么对故意,他一定很生气。你居然不听他的话,又进一步涉险。
此时心底的惴惴不安,甚至比昨晚叶非载着自己离开时的心情,还要浓烈上数十倍。
“小叶子,你认识故意的时间比我长,你觉得他,他……”。唐信回想起刚才所见顾畅青颈脖与锁骨处的吻痕,不由得面色红、白相错,胸口沉闷得如整个人被埋入绝望的土层之中,不得解脱。
“是不是个花心、脚踏N条船的世纪渣男?”叶非见他吞吞吐吐,结果却说出他心底不想认证的事实。
“畅青哥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容易想得多,行动时难免有所顾虑,但是又是一个一旦认定目标后必定誓死也会完成的人,很矛盾;所以我觉得他将来的伴侣,会让他觉得有信心前进,即便遇到他犹不决时也可会站在他面前大声告诉他,自己在坚持,同时在等他、在陪他。”叶非将摩托车停于唐信家所在的住宅区大门。
“小哥哥,”她拍拍他的肩膀,“看清一个人,不是单靠时间就可以的。我只能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他背负着他想赎的罪。而这件事,没有人能帮他;无论是要做的事,又或是放下,重新开始,都唯有他自己能帮自己。”
叶非顿了顿,又道:“只是有时候我不知道他继续这么做,算不算又背上另一从罪。”她轻轻叹一口气,再度抬手拍向青年的肩膀。“我去交资料,你早点休息。”即驾驶黑色流线型的摩托车,快速融入夜色之中。
故意是个长情的人,只是长情的人,往往容易伤到自己,更伤了别人。
不,即使故意他生我的气,我也要陪在他身旁、护在他身旁。
唐信想到这里,忙拿出手机,查看顾畅青的手机定位,竟意外地发现对方正向高战天的宅邸斯尔查宫而去。
∞∞∞
斯尔查宫大门外,顾畅青停下车,扭头透过车窗玻璃望向喷泉池、繁盛花木后的华丽宅邸。
高战天比高曌葳仪更有理由对唐信不利,所以要弄清唐信的下落,我还是必须来这里。
宅邸内,高战天以视频通话点头通过自己日前补拍的一段T&Q广告片段,转身来到吧台为自己调好一杯马天尼,好整以暇地斜靠于吧台,小口呷着酒液间,一双碧眸似乎有些失焦地落于落地窗前,因飞扬纱帘而若隐若现于琥珀色木地板上的一点光斑,似乎正在单纯消磨时间,又似乎正在等待。
听闻踩踏于地毯上的熟悉脚步声由走廊处传来,高战天弯唇得意一笑,恰于脚步声来到门口的同时仰头饮尽杯中酒液,随后看向那不过四、五个小时没见的颀长身影,微笑招呼:“青,你来了。”
“嗯。”顾畅青轻轻应着,牵唇浅浅一笑,迈步走向对方。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今天凌晨时,顾畅青的不辞而别。
顾畅青见穿着浴袍的高战天又斟了一杯酒,不由得上前,关切地握住酒杯,“你吃过早餐了吗?就不停地喝酒。”
高战天碧眸的视线由手中酒杯,一直顺着对方的健臂,落于心上人的一双黑瞳上。碧眸中的悲与喜相互纠缠,难分上风,他换一个手由对方手中抽出酒杯,仰头如品味过往流年般饮尽酒液,“青,我一直很希望我们之间不曾有过断点;我希望我和你都能回到那个时候,然后和你一直到现在,到将来。”
顾畅青闻言,眉目间罕见地凝着几分希冀,诚恳“战,如果,你还可以回到那个时候,代价是失去现在你所拥有的一切,你——愿意吗?”高战天,我还能帮你争取到机会,回头吧!回头!
笑绽诱人微笑间,高战天伸出手眷恋地抚上他的脸颊,凝视那双深邃,充满着复杂情绪的黑眸;手因之前握着放有冰块的酒杯而带着沁人的寒意。
顾畅青对上那双如新叶透过朝阳般的绿眸,竟读出对方反问:那么,如果是由你放下你的所有呢?他不由得后退半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忙解释:“你的手有点冷。”
高战天却保持略略偏着头,笑容不变地凝于对方,良久,方答:“青,我想,你比我更清楚答案。”
顾畅青皱眉陡然逼上前,抬手握上对方的双臂,仿佛想借由对方撕开遮挡在自己不想面对的残酷真相上的幕布,一字一句,问得认真:“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我说了,你就信吗?”高战天浅粉色的唇线弯出自嘲、讥讽的笑弧,“还是你会信,我所说的唯一的一句?”绝美容颜所蕴的笑意,不知不觉间化为失落与悲戚,“我们之间的猜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早在九年前,所以,无论我再怎么做,我们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不是吗?”
顾畅青闻言一怔,被拆穿心底深埋一切般地低眸看向地板,几乎过了十秒钟,才低声,极缓慢地应:“如果我说,我真的在某些时候唤醒了曾经对你的爱,曾经想过和你真的开始呢?”
碧绿如海的眸子凝着幽深黑眸,不知不觉间蒙上一层浅浅的雾气。“可是已经迟了,不是吗?”
是啊!已经迟了,早在九年前,他决定逃离真实的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和高战天之间就再没有可能了。是他,亲手葬送了与对方的未来!
而高战天,早在他决定置小白于死地的那一瞬,他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永远不可能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