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昔没说话,被这目光打量得有点难受,好在,门这时打开了。
进去之后,就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这人还真是丝毫都忘记不了自己医生的身份。
房间里干净整洁,不像她认识的别的男人,出门时人模人样,家里却一团糟,霍祈时时刻刻将自己打理得斯文干净。
装修风格以黑白灰为主,性冷淡风格,很符合霍祈的审美。
一进去,霍祈就走到浴室放热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有个浴缸,霍祈很会享受生活,一间普通的医院家属楼被他弄得极有情调。
“除了我,浴缸没人用过,每天都有消毒,很干净,”霍祈抿了抿唇,“你现在适合泡个热水澡,进去之后,把衣服给我,我去给你烘干。”
谈昔点了点头:“我还是用淋浴好了。”
“怎么,嫌弃我?”霍祈的动作停了停,微微眯了眯眸子。
“不是嫌弃,就是这样太亲密了,我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共用这种东西。”谈昔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霍祈呵一声,垂眸看她:“好一个不熟悉。”
浴室里灯光流转,他颀长的身影仿佛以到朦胧的幻影,不过这话就戛然而止,今天的谈昔情绪较为脆弱,他怕话说重了刺着她。
霍祈到底有心,她拒绝了浴缸,他又给她搬了张高凳子在淋浴下。她几乎走不了路了,不方便。
刚才她上楼的模样实在让她心疼,他想起她孱弱的姿态像一只瘦蝶,她腰肢很瘦,不堪盈盈一握,心又蓦地软了下来,刚才滋生出的那点恨意瞬间烟消云散,他总是这样,拿她没办法。
兴许每个人命中都会遇见一个注定的克星。
“昔昔,你似乎比当年更严重了,你能告诉我你生了什么病吗?”霍祈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
其实他们现在的关系,他不应该问这个,谈昔自尊心那么强,她隐隐透露过,从小就比别人弱,长大了就成了这个样子。哪怕他们在一起过,是最亲密的关系,她也从未真正将自己的病情跟他说起过。
包括她的家庭,他也并不了解,只知道她妈妈身体很不好。
霍祈从未想过要动用一些关系用窥探她的隐私,爱一个人,首先要给的是尊重,如果她不想说,那他就不问。
“没什么的,关节不太好,从小就这样。”她又这么含糊了过去。
霍祈联想着她的病情,试探着问:“强直性脊柱炎?”
“不是。”她飞速回答。
当初并不是没有怀疑过是这个病,做了十几项复杂的检查,省里的专家研究了很久,给了她否定的答案。
“你白天给人看病,难不成这么敬业,晚上也想瞧病?”谈昔唇角勾起一个苍白的笑,“能不问了么,霍祈,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了。”
“好。”霍祈的声音有点沉。未来还远,他慢慢去了解。
第16章 、Chapter 16
浴室里水声哗哗,水汽漫过了玻璃。谈昔冲洗着头发,盯着霍祈的浴缸看了半晌。
她哪里会嫌弃,甚至这么看着,看瞧出了几分亲密感,坐着哪有躺着舒服啊,她也想躺进去泡个澡。
霍祈的浴缸,会有跟他一样干净清冽的味道吗?
脑海里蓦地想到这个话题,谈昔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猥。琐,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好在这是浴室里,本来就水汽朦胧。哪怕一会儿出去,霍祈看到她这副姿态,也不会多想。
刚才脱掉衣服后,谈昔将衣服递了出去,霍祈帮她烘干,她洗完澡就穿霍祈宽大的睡袍。
冲了一个澡,果真舒服多了。
谈昔对着镜子擦干净身上的水渍,镜中的女孩梨涡浅浅,肌肤白得胜雪,眉如远黛,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可惜往下看,腿型很难看,谈昔试着叉开腿,让膝盖处笔直一点。不行,仍然那么难看,臀部也并不好看,左右各有一个陷进去的窝。
她知道这个窝的来源。
这是她做过坏事的证据,那样的羞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好的,谈昔也不想留给霍祈任何遐想的空间,在浴室里连头发吹干了,她拢在一起,扎了个高马尾,脸上未施脂粉,但她皮肤莹润,看起来就像个成熟的水蜜桃般饱满。
浴室门正对着的是霍祈的房间,他没关门,正帮她烘衣服,他动作轻柔,宽大的女士衣服在他手里,有种别扭的可爱。
“洗好了?”
“嗯。”她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此时也不想掩藏什么了,反正最难堪的都被他看到了。
谈昔坐到了沙发上,将睡衣笼得严严实实,朝霍祈那处看了看,窗外风雨潇潇,万家灯火被雨模糊成了小块的泡影,尽数亮在了他的眼底。
她抬了抬眸子,正巧与男人深邃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谈昔快速将视线移开,这时看到他卧室里有个吊椅,是用不规则的藤编织起来的,下面是圆形的底座,根据吊椅的形状,上面放了个裁剪可体的坐垫,看起来蓬松又舒服。
谈昔愣住了。
之所以愣住,是因为这样的吊椅她房间也有一个,不过周围点缀了很多朵小花,更富有少女气息。
记得某年某月某日,他们经过家居小店时,曾经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霍祈,我好喜欢吊椅啊。”
“那我买了送你。”
“不用那么霸道总裁风,”她眼睛笑了一下,“我家里没地方放。”
“那放在我们未来的小家里吧,”眉目英俊的少年幻想着未来,语气里满是憧憬,“那里有我,有你,吊椅上要放满紫罗兰花。”
紫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紫罗兰是她最喜欢的花。
“你喜欢紫罗兰啊?”
她笑着嗯了一声。
霍祈朝她靠近了些,单手撑在墙边,她呼吸里全是他清冽好闻的气息,根根分明的睫毛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阴影,他声音是那样好听,听多少遍都不够:“我永远忠诚于你。”
她被他的话臊得脸都红了:“说什么呢……”
始作俑者却在她耳边低低道:“紫罗兰的话语,你想到哪里去了?”
霍祈挑了挑眉,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其实分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曾经甜蜜的小细节裹挟着你。有些人一旦遇到,便如海水翻涌,回忆最是伤神。
霍祈烘干衣服后,帮她倒了杯热水,他缓步走了过来:“衣服等会就能穿了。”
“霍祈,你那次带我回去,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我们是不是跟下雨很有缘分啊。”
他们是最乖巧的高中生,谈了恋爱也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霍祈对她一直保持着君子作风,那一天,她跟母亲吵架,无处可去,哪想到正好碰到了霍祈。
霍祈来这边高考,一个人住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
霍祈收留了她。
那天,她跟他说了很多,一边说一边流泪。有人说,男人是不能看见女人的眼泪的,一旦看见了,陷进去就是一辈子。
谈昔突然笑了笑,又说:“可惜我们没有缘分。”
霍祈闻言冷笑:“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连缘分这个东西你都信,”他从不信命,也不信缘,他信他自己,“逆天改命你信不信?”
谈昔眨了眨眼睫毛,许久才说:“有些命运是注定好的,谁也变不了的。”
“所以你要顺服?”
她反问:“不顺服还能怎样?”
他勾唇笑:“勉强,偏要勉强。”
“强扭的瓜不甜的。”
“甜不甜,也要尝了才知道。”霍祈这话说得蛮横而霸道。
看着他胜券在握的神情,谈昔不想跟他争了,在口舌上占上风,也没什么意思,索性闭嘴。
外面雨声更大了,仿佛下不完似的。
谈昔刚才擤了鼻涕,想起身将垃圾丢掉,哪想到还没起来,身体支撑不住,又坐下了,在外面站了太久,又淋了雨,这双腿是彻底不能走了。
其实本来瘪股劲也可以走,但问题就出在她洗澡的时候霍祈为她搬了凳子,她坐久了,那双腿就越发没有力气了,得休息两天才能变回原样。
她长了这样一双神奇的腿,有时狼狈到像是重度残疾一样,可若是躺两天,也不用贴膏药和吃药,就能自动恢复。
也不知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霍祈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将她手里的鼻涕纸抢了过来,替她丢到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