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算算时辰,这会也才不过午后,她便索性抽出了发上唯一的簪子,妥帖地收在了枕边,打算也睡上一会。
左右谢瑜已经醉得昏沉,又不能做什么,说不定还是自己醒得更早。
不就是当回人形抱枕吗。
窗外暴雨如注,书房内室的床榻上,两人相拥着,都陷入了沉沉梦乡。
只是这回,还真是谢瑜醒得更早些。
他记不清酒后之事,看着怀中发丝散乱的女郎,就下意识地看向两人的衣衫。
衣衫倒还齐整。
他还有些昏沉,就又抱紧了怀中人几分,慢慢阖上眼帘,并不想叫醒她。
没想到陆菀今日会来寻他,谢瑜的长睫颤了颤,心底有了些隐秘的愉悦。
只是这会,书房门却被叩响了,谢觉小声又紧张地轻唤道,“郎君,郎君,东边来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立flag·瑜:从定亲到要成亲,即将迈出一大步。
松醪春是真实存在的,宋诗里有一句:拨置千忧并百虑,且醉一斛松醪春
出现的牡丹本名叫青龙卧墨池,清朝才有的名称,但是用在文里,呃,总感觉带个龙字有点嚣张,就去掉了。
还有个由来传说:青龙偷了瑶池水,救了株成精的红牡丹花,牡丹花为了庇护他逃脱追兵,把自己染黑,让他躲在自己的花中,从而避开了追捕。
第43章 雨至
东边来人?
谢瑜骤然睁开眼, 他直起身,缓缓地抽出自己的右手,却发现有半边衣袖都被陆菀压在了身下。
若是抽出, 非惊醒她不可。
此时的陆菀, 两颊上粉晕致致,呼吸细长而悠远,显然是云梦正酣,白生生的小手还扯着他袖袍的一角, 乌鸦鸦的长发散了一床。
谢瑜垂眼看着,并不想惊醒她,便伸手触及到自己腰间的青玉带钩, 修长指尖一挑,竹青的衣衫就散了开。
他只着了素白里衣起身,开了门,倒让本来心急如焚来叫他的谢觉吃了一惊。
“郎君……我……”
郎君这一身,分明是……
他这是打搅了自家郎君的好事!
谢觉两腮抽搐,忍不住往室内瞟了瞟, 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也没听见什么声。
他现在有点茫然, 满脑子都是自家郎君这, 得手速度实在有些快, 是不是催着钦天监早些时候定下日子, 要不先有了小郎君,说出来倒不好听了。
“是何人使来的?”
午睡方起的嗓声带着些微哑,谢瑜面色平静地望着随从,淡声问道。
东边来人,这显然是谢觉顾及到陆菀仍在, 言语里带了几分隐晦之意,实则是指东宫来了人。
但即便是东宫来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若是袁默差使来的,便是真有些要紧事了,毕竟他才是太子心腹。
谢觉也知他的话意,心里暗自叫了声苦,若不是这事紧急,他也不敢打扰他们不是。
他压低了声禀告着,“是袁郎君差来的,说是有要紧事,请您寻了借口去东宫一见。”
直接去东宫如此打眼,甚至来不及去私下宅院,这是太子都已经顾不得避嫌了。
看来果真是有急事,谢瑜敛住了眉眼思量着。
“叫人备好马和斗笠,我换身衣物便行。”
“郎君,要不,”谢觉咽了咽口水,眼神又往里瞟了眼,“我让人先送些热水来?”
清冷的视线落在吞吐犹豫的谢觉身上,让他不由自主地僵直了几分,但他心里却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他又不知道自家郎君有没有成事,问一句怎么了。
“不必。”谢瑜并未与他计较,就把他避之门外。
门外的谢觉一拍脑袋,叹了口气,就沿着淌着雨水的回廊去行吩咐之事了。
门内,谢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就寻了外袍自行穿上,视线却是落在榻上沉睡那人身上。
所幸,细碎的衣物窸窣声并不曾惊醒她。
原本以为她要因着赐婚之事与自己闹些脾气,却没想到竟是主动来寻了自己。
谢瑜此时心情放晴,就轻步地站到了榻前,俯身在她粉嫩的面颊上落下一记,轻得如柳絮拂过一般。
这才离去了,连阖上门的声响都克制到极低。
若是她日日都能在自己的榻上醒来,这才是妙事,他望向昏暗不明的天际,眼神黯了一瞬。
所以等申时一刻左右,陆菀缓缓地睁开眼,放空的目光聚焦了些,就发现一起入睡的郎君已经不知所踪。
身边已经是凉透了,谢瑜早就不知离去多久了,倒还把今日着的那件竹青色的外衫留在了榻上。
?这是想告诉她,他的衣衫便如他的人,与自己同在吗?
陆菀被自己逗笑了,懒洋洋地从枕边摸出了自己的玉簪,又在房内找了把木梳,随意给自己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这下好,来的时候谢瑜醉着,自己醒了之后他又走了,非常完美地错开了可以正常交流的时间。
那就只能留张纸条了。
陆菀用笔洗里的清水磨了些墨出来,凑合地写明了自己的来意,虽然字丑了些,还是能认出来是什么内容的。
她寻思了一下,就叠了个同心方胜的样式,用白玉的镇纸压了半边,想来谢瑜定会看见。
留了纸条,坐在书桌前,陆菀一手托腮,听着外面的滂沱雨声,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许久之前谢瑜在身后环抱着,带着自己写字。
不过自己那时好像并没有把字迹带走,也不知道他后续是怎么处理了,有没有收起来。
想着这些杂事,她的视线就落到桌上那种供着时令鲜花的玉瓶上,忽然就觉得那支杏花略有些突兀,与瓶中其他不太相宜。
说不定只是下人们随意摆放的,既然无事,她索性就打算替谢瑜修剪一番。
可是,才将花枝提起,她就看见了花枝底部沾了些絮状物,倒有些像泡皱了的纸浆。
待到把花枝都提了起来,淋漓了一桌的水渍,陆菀才看见,这花瓶里,竟是泡着许多撕碎的纸片。
这也太不讲究了,她蹙了蹙眉,本不想窥探谢瑜的私隐事,却突然眉心一跳,只因余光里看见了个“荀”字。
莫不是跟荀方有关?
陆菀用花枝勾出了几片,显然是才泡进去不久的,字迹都还未散,只零零散散的几个字。
荀,越,裴,陆……
再想寻,却是没有了。
她把花瓶收拾回原样,又擦净了桌上的痕迹,思衬着:看上去似乎与之前科举一事有关,说不定就是谢瑜得来的消息。
看起来似乎还有什么自己不知晓的内情,而且谢瑜并未有想告知自己的念头。
陆菀也没想深究太多,毕竟如今阿兄已经无事,自己一家又乘此时机脱离了陆家,已是得了便宜。
再者,谢瑜也没有把公事全盘告知自己的义务。
外面的雨短暂地歇了会,她便起身打算回去。
一推开门,铺面而来的是湿润潮气,陆菀抬了头,就看见南边飘来的阴云连绵不止。
正是黑云压城的时节,看来自己需得快些回去,若否,便要被这将来的疾风暴雨浇到了路上了。
这会儿,谢瑜也已经到了东宫的地界,他被袁默遣来的宫人接应着,沿着僻静宫道往鲜少人往的宫室去。
黑漆的廊檐在滴滴答答地流水,青石板上常年被雨侵蚀出的小坑里汇满了水,又被新落下的雨滴推挤了出去。
“询安,你来了。”
一进了门,上首端坐的太子便起身相迎,面上带笑,脸庞苍白,时不时还轻咳两声。
谢瑜见他如此,眉心起了些微波澜,揖手后,淡声问道,“殿下可是又犯病了?”
“无妨,不过是骤然被寒气一激,许是明日便好了。”
周怀璋也不在意,示意他坐下便好,又让袁默给他倒了杯热茶。
“还未恭喜询安,不久便要迎娶美娇娘了。”
周怀璋笑了笑,显然是已经从钦天监那得知,谢瑜的好日子应当是定在了不久之后。
谢瑜眉梢微动,端起茶来沾了沾唇,语气平和,“殿下召我来,可是为着越宁王之事?”
今日赐婚,想必圣人要趁机做些文章,不外乎就是因着那位异姓王。
“果真是瞒不过你,”周怀璋苦笑着,“钦天监午后便定下了日子,如此匆忙,显然是出自圣人授意。他更是下了旨,言说阿湄将被册为太子妃,越宁王身为人父,需得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