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又泛起一股难受的酸劲。
她从他怀里起来,拂去满脸的泪水,然后让他去拿纸巾。她用了许多纸巾,把鼻涕擤干净。她不想再流眼泪,也不许他再哭。她格外认真地看着他,说:“所以我决定告诉你,告诉你,我生病了,告诉你,我要去美国治病,而你呢,要乖乖留在这里。”
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不。”
她好耐心地劝说:“你留在这里,有很多事情要做的。新房装修好了,要添置东西呀,大到家具、电器,小到拖把、垃圾桶,我这个女主人操持不了的事,都需要你去完成。还有结婚前的准备,我可是一个都不会操心的,我就专心去治病,等病治好了,回来也只管当新娘子。”
她说得这样轻松,就好像她很快就能平安健康地回来。
他唤她:“长思。”
她不给他插话的机会,半笑着问:“你不是说过要我在家当你孩子的妈妈吗?你要是连工作都没了,那我和孩子以后天天去山上吃日月精华吗?”
他是说过这样的话,可当时的情景与此刻完全不同。他说:“工作可以再找。”
她摇摇头,让他看着自己,她说:“我喜欢你当警察。你聪明勇敢、善良真诚,得了那么多荣誉也从不炫耀,虽然有那么点打擦边球的意思,可大是大非面前很果断的嘛。你就适合当警察,也是一个好警察。而且我知道,你很喜欢当警察。”
她句句都说到他心坎里,他无法在直视她双眼的情况下否认这一切。
她说:“如果你为了陪我去治病而抛弃你喜欢的东西,我时时刻刻都不能安心的,肯定还会影响治疗效果。所以为了我的病能早日康复,你必须在这里好好干工作、好好过日子。”她的口气已放得很低,几乎是在恳求他。她说:“安樾,你答应我吧,答应我了,我才不会后悔自己今天把真相告诉了你。如果你仍然执意,那我宁可不出国治病了。”
他忽然想起刚才许铭臣在机场说的最后那句话。许铭臣比他更早了解她的煎熬和痛苦,他只能,也必须答应她的要求。
他将头瞥向一旁,低声问了句:“什么时候走?”
她听他这么问,晓得他是退让了,心情立马松快了。她告诉他:“明天下午先飞上海,后天上午从上海出境。”
他惊愕地看她:“这么快?”旋即,又点头说,“快一点好,快一点好。”
她告诉他:“阿凝陪我去。”
他放心了些,说:“那就好。”
她终于说服了他,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她几日没见他,觉得他消瘦了很多,她问:“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条。”
他立马起身,说:“你别动,我煮给你吃。”
她笑了起来,说:“我没你想的那么虚弱,就是这几天在医院没睡好,回来补了个觉而已。”
第71章 Chapter 4 如果彼此能相守 岁月可静好(23)•★
有面条,但没有鸡蛋,也没有西红柿,所以改成了煮水饺。
谢长思站在厨灶边看火看水看饺子,王安樾就站在一旁看她。
她被他盯得怪不好意思的,总想将他推出厨房,她说自己这几日憔悴,回来后也没顾上梳洗就窝到了床上,模样难看。
他不肯走,从兜里掏出她留给他的信封,又从信封里掏出戒指,帮她戴上戒指后,直呼:“我老婆天下最美。”
其实两个人的模样都是乱糟糟的。
他虽每日洗澡,可这一身衣服穿了好几天没换,透着一股酸味。吃完水饺,她催着他去洗澡换衣服。
她刚把煮水饺的锅和两个碗洗完,他就从洗漱间赤条条地走出来了。
她说他耍流氓,又问:“洗这么快,你洗干净了吗?”
他说洗干净了,还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我怕你在我洗澡的时候跑掉。”
说得这么委屈,她都不好意思数落他了。
待她也洗完澡,两人开始收拾行李。
除了衣物,他几乎不许她带别的东西。
他怕她走了就不再回来,更怕她回不来。
她只好按着他的要求,往行李箱里装了几件应季的衣物,带上了那套丑得有些可爱的荔枝图案的床单被套。
她找出了那台数码摄像机。
他以为她要带它去美国,可她却把它塞到他手里,并下达任务:“这个你留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把你遇到的好吃的、好玩的、新奇的东西,还有开心和不开心的事,都录下来。我回来要检查。”
他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她又说:“要是让我知道,你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拈花惹草,那等我回来了,就让你断子绝孙。”
他夸张得倒吸一口冷气,猛摇头:“不敢不敢。”
李乘风这时打电话来,照例是要询问王安樾这一日有没有收获。
王安樾使劲拍了自己的脑门,事情翻天覆地,把他击得头晕眼花,他都忘记知会自己这位情真意切的好兄弟了。
谢长思倒是不避讳了,接过电话,替他告诉李乘风:“我生病了,准备去美国治病,明天中午一起吃顿饭吧。我有事请你帮忙。”
说完,她就挂了。
也不知李乘风在那头满脑子的黑线,怎么理都理不清。
王安樾凑到谢长思跟前,略有些不满意地问:“你有什么忙要找李乘风来帮?不能让我去吗?难道我办不成?”
她不肯说。
他就一直缠着她。
她还是不肯说,并翻找出一张写着他名字的购车发票给他。
他从袁家晖处已知晓了此事,所以不觉得惊讶,但他不肯要,还赌气说:“你开始是不是打算用这辆车打发我?”
她不承认,狡辩说:“写你写我都一样,我们不分彼此。”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翻找出自己的存折塞到她手里,让她带去美国。
她看都没看存折里有多少钱,直接收下了。
他想想觉得不对劲,说:“这存折在美国取不到钱。”
她把存折拽得死死的,一副不肯还给他的样子:“我就不能等从美国回来以后再用吗?”
他看了她几眼,然后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说:“睡觉去。”
她双颊一红,直呼:“我身体不好。”
他面不改色地说:“身体不好要多锻炼。”
他开始倒是顾着她身体的,只不过睡着了就不顾了,把她当成抱枕一样死死夹住。她几次想推开他,都没成功,最后感觉都呼吸不过来了,不得已把他吵醒,投诉说:“你能不能松开我?”
他说:“不能。”然后夹得更紧。
她知道他这是没有安全感,于是改口问:“要不,我抱着你?”
他想了一想,问她:“你想怎么抱?”
把他当抱枕一样夹着,她肯定是不习惯的,面对面抱着的姿势,彼此的呼吸喷得热气腾腾,也根本睡不长久。她说:“我抱你的后背?”
他开始不同意,但她非要试试。他只得侧着身子,让她从后靠上来。
事实上,这姿势还挺舒服的,谁都不用压着心脏睡,还能贴得很近。
他的后背上有两道刀痕,她知道,是他好些年前为了救老谭而留下的。她边细细抚摸着它们,边温柔地说:“你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答:“好。”
她又说:“别每顿都下馆子。”
他向她许诺:“我找李乘风学做菜,等你回来,每天给你做好吃的。”
她笑着说好,又说:“烟要少抽。”
他解释:“我不常抽烟。心烦的时候才抽得多。”
她把脸贴在他肩膀下方,呢喃着:“喝酒要控制量。”
他答:“好。”
“少熬夜。”
“好。”
静默了片刻。
她又说:“这次走得急,不能跟你爸妈,还有你姐他们道别了。”
他把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拉到胸前紧紧抓住,说:“没关系,我会跟他们解释的。”
她十分贪恋他身上的气味,并告知他:“你身上有种气味。”
他以为她是在说他有酸味,便解释:“我洗干净了。”
她笑了笑,说:“是你的气味,你这个人的气味,有点香香的。”
他抬起胳膊使劲闻了闻,说:“我没闻出来。”
她又笑了笑,说:“自己闻不出的。”
他还是使劲想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