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王没说话,只是给他倒了杯水。
萧卫遣眼神一暗,没有接:“他人呢?他知不知孤醒了?他不来看我…可是在生我气?”
因为亲身体验过失去心上人的痛苦,璃王坐在轮椅上叹了口气,避而不答:“圣上,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不要。”萧卫遣很执拗,“我要段故景。”
璃王向来无法拒绝皇弟,只好唤了人打算加大寻找丞相的力度。
却不料下一秒门就开了,但进来的不是侍卫,而是皇帝心心念念的人。
“阿城?”萧卫遣不可置信的看向来人,猛的起身想下床迎接,但无奈这一动牵了伤势,痛得他咬牙切齿。
“圣上莫要乱动。”段故景连忙上前把他扶好,还未说出责怪的话,腰就被整个搂住,下一秒就跌到了床上人的怀里。
璃王“啧”了一声,别开眼不去看这两个当他不存在,亲得难分难舍的情人,过了会觉得自己还是碍事,于是干脆自己转动轮椅出去了。
段故景怕压着身下人伤口,于是拍拍对方的脸示意他送来。
萧卫遣不情不愿离远了些,还没来及说什么,整个人就被推倒平躺在了床上。
他正惊讶着,就看到段故景三两下脱了外衣爬进被子里,附身撑在他身上吻住了他。
段故景很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更何况萧卫遣伤刚好转,本不该如此疯狂,但他从来顺着段故景,所以即便这场欢愉是伴随着伤痛的,他还是在极力配合段故景。
不过段故景没让他怎么出力,纵使自己已经累的满头汗,还是强迫对方躺好不要动。
他似乎有些疯魔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段故景陪着萧卫遣养伤,处理公务,疯狂做i……
只字未提其他事。
萧卫遣知晓他经历了什么,但每每想开口,都会被堵回去,很是无措。
这一个月,塞北那边战况越来越激烈,南昭没有主力将军,竟是开始有了些退败之势。
就在朝廷争吵不断乱作一团时,段故景带着一个少年回来了。
“圣上。”段丞相单膝跪在殿中央,“臣义弟段思谦,可担此任。“
他没说为什么,但语气确笃定而铿锵有力。
“胡闹,这才多大点孩子啊?”
“段丞相这是被家中变故闹得不清醒了啊?”
“唉,丞相糊涂啊……”
“……”
朝堂内议论声此起彼伏,但段故景纹丝不动,已经挺直脊背跪在那。
萧卫遣看着他,最终是叹了口气:“孤,信你。”
这三个字震得所有人安静了几秒,然后就是一阵比一阵强烈的反对。
段故景在喧嚣声中抬起头,对着上头那人轻轻笑了一下。
他赌对了,萧卫遣信他。
这最后一步棋,走完了。
南昭,不该再有公子城了。
☆、盛世
段思谦出征那天,段故景给他求了一个护身符。
“去吧。”他说,“别担心,一切有我在。”
段思谦头一次第一次上战场,他其实心里也紧张,但是看着面前这个人,又燃起了一腔爱国热血。
即便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段故景这样一个人会对他这个半大不小的战场小白这么放心。
段故景站在城门口,看着一队军马远去。
萧卫遣站在茶楼,看着城门口的段故景。
他眉头紧锁,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即将失去段故景的感觉。
即便每天他们都会有肌肤之亲,但是恒帝还是感觉,他的丞相离他越来越远了。
萧卫遣的感觉没有错。
军队离开京城三天后,段故景缠着他要了一整个白天,直到晚上累到昏睡过去。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疯狂过了。
但如果不是萧卫遣半夜口渴起来喝水,大抵是要彻底疯了。
原本滚热的床铺此刻已经冰凉,身边空荡荡,偌大的寝宫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阿城?”他压着嗓子喊了一声,确无人应答。
萧卫遣慌了,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起身点亮蜡烛,四处找着消失不见的那人。
“阿城!阿城!”没有,哪里都没有,“段故景!”
他喊的声音太大,以致于惊扰了外面的太监和侍卫。
“圣上!圣上这是怎么了?”公公隔着门传来焦急的声音,下一秒,他面前的门就开了。
萧卫遣只着单衣,满脸都是慌张:“段城呢?!”
“哎呀圣上快些进去,外面风大!”公公很纳闷为啥这会儿皇帝忽然要找段丞相,“丞相大人当然是在他府中啦,圣上是有事?”
“不……”萧卫遣摇摇头,一言不发又关上门进去了,惹得公公一脸茫然。
“他不该在府中。”萧卫遣颓然地喃喃自语,“他该在我身边……”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烛台边一抹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不知为何,萧卫遣不太想过去看。
但直觉告诉他,这和段故景有关。
他仿佛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一步一顿朝着那烛台走去。
那亮光是一张信纸上的闪粉。
萧卫遣颤抖着手去拿,却好几下都没能抓住,甚至连虎口都被快要燃尽的蜡烛烫伤了一片。
等他终于将那信封握在手里,却发现打开这信,需要更多毅力。
寝宫的窗未关,晚风夹杂着凉意不留情面地涌进来,这皇宫,冷得像冰窖。
萧卫遣浑然不觉,靠在窗边,任由那风吹开了信纸,一片漂亮的字迹落入眼中。
萧卫遣亲启。
……
段故景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是左手扶着右手写的。
不然依着这手抖程度,怕是写不完这封信的。
萧卫遣亲启。
见字如晤。
圣上,臣走了。
璃王可信,御史大夫需留意,臣在多起贪污案件中都找到了此人姓名。
且,高卢行刺,有御史大夫手笔。
商路之计,可向璃王询问,璃王之才,不在我之下。
南昭正是走向盛世的关键时期,容不得意外,我段家已没落,无福再与圣上共享这山河,但臣厚着脸皮再求一件事。
段家虽没落,但底蕴仍在,臣愿将其献给圣上,但求段家后代,百年无忧。
段思谦会不负圣上所望,替圣上守住山河。
臣生在百年忠良家,自是不可为儿女私情让圣上为难,圣上,切勿寻。
辞官信已放在圣上枕下,望批准。
臣祝圣上,享万千山河,拥万寿无疆。
……
萧卫遣看到这,手已经快握不住纸了,他再往下看,下面是两个小黑点,显然,信的主人本想在这结尾。
但信最底端,还有一行字。
差点忘了。
萧卫遣,我爱你。
段故景 谨启
段家忠君,以国为大。
段家长子段故景,连心中所爱,都是放在最后的。
但那也是公子城最珍重的,最有烟火气的地方。
段故景拖着浑身酸痛,一路轻功打算离开京城,不料却在茶楼楼顶,见到了只一件单衣一件披风、双眼通红的萧卫遣。
他看着面前的人,微微叹了口气,笑道:“圣上,天凉,该早些回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脚继续往前走。
“站着。”萧卫遣一头墨发未经打理,此刻正随着寒风散开再空中,他声音嘶哑,像是生锈了一般,“阿城,天快亮了,该上早朝了。”
段故景看着他,心下微微颤抖,一阵又一阵绵密的疼痛几乎将他溺死,但他还是笑着:“圣上,臣……草民,该走了。”
萧卫遣恍若未闻,连声音都温柔得未变:“阿城,我们明日去踏青,可好?”
如果不是他眼角落下的一滴泪,段故景会觉得,这人该是疯了。
夜已进入极暗,萧卫遣的样貌逐渐在段故景眼中黯淡下去。
他说:“圣上,太后喜欢的那个丫头,品性还可以,若是圣上原因,可纳入……”
“住口!”萧卫遣无法再装聋作哑,连喊出来的话,都带上了哽咽,“段故景,住口……”
皇帝几乎不叫他名字。
段故景笑着,并不如他所愿:“……后宫,但若要说母仪天下,那须得再好好斟酌一番。”
没有人知道,公子城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压下语气中的颤抖,也没有人知道,段故景每走一步,脊背就弯折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