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焦躁地飘来飘去,他心里清楚,就算不换身体死遁,那也绝对有不让他和戚以潦他们相认的阻碍,可他还是想在不利的局面下争取到一点利益,一点就行。
这身体他用惯了,有些东西是不会随着修复而消失的,他不想换。
不知过了多久,茭白的视野里就多了一张人物卡片。
【这是您的屏障卡】
茭白看着卡上的照片,听小助手说这个人是医科大临床的大二生,压力太大刚猝死,是他用来重生的身体,现在他可以不用住进去了,但他还是要用这个身份。
不过他不需要被植入这个人的记忆,因为屏障卡会一直跟着他,智能的,可以随着他的意念调出对应数据。
有屏障卡在,别人眼里的他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不止相貌身高,习惯爱好,就连血型dna各方面都查不出异常。
这是美颜全开的终极版本。
屏障卡能屏掉茭白这几年留下的很多痕迹,除了性格。
因为他如今的完整性格是他自己创造的,并非这部漫的数据,无法更改。
【您醒来,时间线会推到五年后,您硕士毕业,学业上无缝连接】
茭白抿嘴,听起来很不错,省了读本科的时间,还能掌握知识,他一醒就直接硕士毕业,可是……戚以潦都三十好几了,五年过去,那不得四十?还能干吗?他们能有几个五年可以浪费?
“时间线能不能不动?”
【我们需要时间检测世界数据,修补漏洞】
“你们非要用时光机的话,那一年行吗?”茭白退一步,“我这个屏障卡上的人现在上大二,一年后我也正好读大二,时间上也可以用。”
【稍等。】
【可】
“谢谢。”茭白搓脸,“那我要怎么在保住身体的情况下死遁?”
【构界师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一具备用身体死遁,而您自身的身体会被安排在一个地方沉睡,修复。】
茭白问:“我会死得透透的?”
【透透的】
茭白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死,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更关心后续,能不能尽快回来:“你们的这种屏障卡,出现过故障吗?”
【根据案例库的数据来看,屏障卡有一定的几率发生bug。】
茭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了机械的提醒声。
【玩家茭白,您会在十分钟后动用死遁模式,请做好准备】
茭白的大脑瞬间就空白了,他回到身体里,看着还抱着他沉睡的戚以潦,耳边无形的倒计时令他舌根发苦。
身为玩家,茭白的旅程就要结束,小助手为他发起谢幕之言,充满了单调的仪式感。
——你和《断翅》一周目的狗血背景设定背道而驰。
——你逆向前行。
——你所到之处,都是生机。
第116章
官话说得好听, 什么主角,什么生机,都是空话, 现在是要怎么走这场“生离死别”。
茭白在十分钟的倒计时里伸出双手,抱住埋在他肩窝的脑袋,发冷的手指抄进男人的黑色发丝里,撸大狗一样撸几下。
我要走了。
茭白垂头,干燥的唇贴上戚以潦的下巴, 蹭蹭, 他在心里说, 但我会回来的。
我一定回来!
茭白吻了吻戚以潦鼻梁上的浅朱砂痣, 退开时, 眼尾一下就烧灼般红。
等我。
茭白拿开戚以潦放在他腰上的大手, 撑着床坐起来, 被子堆落在他肚子上面,露出他布满印记的上半身,他把松垮的睡衣拢了拢, 又脱掉, 赤脚下床。
昨晚太疯狂,衣物都脏了, 没法再穿。
茭白走进戚以潦的衣帽间,一眼扫过去都是商务装,那片暗色调里的一点白很显眼。他拿出那件平整的白衬衣穿上,一颗颗地扣好扣子,又快速拿了戚以潦的一条裤子套上去。
袖子长了,盖住越发冰凉的手指,裤腿长了, 拖在地板上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茭白走出衣帽间,他把脖子上的佛牌取下来,放在戚以潦的怀里。
谁知道他沉睡后,这块记载了他和戚以潦诸多过往的佛牌会被怎么处理,不如留下来,避免被毁掉的可能,还可以让戚以潦有个念想。
再者说,这是戚以潦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对他有不可取代的宝贵记忆。
茭白拿起自己的手机,取下挂着小钥匙跟猫挂件的钥匙扣,末了干脆把整部手机都放在枕边。
死遁的十分钟已经过去两分钟。
茭白看了眼还保持着拥抱姿势的戚以潦,哎,终于结束工具人身份,苦尽甘来,这份甜里却掺杂了碎玻璃。这都因为他从观众席走上了舞台。
如果他这几年从始至终都只看戏,不入戏,不对纸片人们动感情,那现在就是他当年和小助手提要求时内心的盼望成真时刻,他会走得很洒脱,彻底和这个圈子里的人和事说“拜拜”。
没有如果。
我的改变,是我的经历铸成。
我坦然接受,并且会积极面对接下来的新起点。
茭白打开了卧室的门。
.
戚以潦的戒备心异于常人,此时却没有醒来,不太可能是他累狠了,更像是小助手做的手脚,他不能在这时候醒。
茭白乘坐电梯下楼的时候,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整个兰墨府静得像是只有他一个活人,所有保镖都陷入了“沉睡”。
茭白去戚以潦的私人车库,拿出被他攥在手里的车钥匙,打开车门坐进去,他启动车子,整个过程中的动作都有条不紊。
车开出车库,渐渐将兰墨府那座厚重阴森的古堡甩在后面。
晨曦的光晕洒在玻璃上,黏上茭白的视网膜,他记不清第几次见这光了,每次都是生的信号。
这次也一样。
死亡后面就是新生。
距离死遁还剩四分钟,茭白摸出戚以潦的烟盒跟打火机,他甩晃几下烟盒,里面的烟被抖上来一些,其中一根落入他的齿间。
茭白点燃烟,一只手撑在全部打开的车窗边,一只手抓着方向盘,晨间的秋风在他的脸上身上肆虐,他嘴边的烟忽明忽灭,烟灰被风吹得乱飞。
车在山路上急速行驶。
死遁只给了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十分钟,能做什么?
茭白其实不太想折腾,他想就那么待在戚以潦怀里,等倒计时为“0”,可他不能那样,他不想戚以潦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他的尸体。
戚以潦从小就学“克制”,学到了骨子里,他自我禁锢几年,活得像老僧,昨晚才初刚尝人间烟火,如果他对象死了,他会以为是被自己害死的,是他酿下了悲剧。
茭白不死在戚以潦的床上,死在兰墨府的某个地方也不行。
那会让戚以潦有家不敢回。
所以茭白开车出来了,他要尽可能地减轻戚以潦崩溃的程度,还有章枕,姜焉……他认可的其他人,他也有考虑到。
他要为自己找一个死亡之地,也是新生之所。
本想再以车祸收尾,画上一个所谓的句号,有始有终,但茭白怕自己操作失误,让事故变得严重,那他的死状就会很惨,越在乎他的人,看了越痛苦。
车祸不能用。
茭白把车停在了山脚下的江边,他喊小助手:“死遁的方式没规定,我可以选的吧?”
“小助手,我知道你还在。”
“我想猝死。”
“让我猝死,就在这,车里。”
“要是不行,那就自杀吧,吃安眠药,尽量完整点。”
告别不能透露,暗示不能留,会被抹掉,茭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做到了能做的,他不知道自己“死后”的接下来一年,会是怎么样。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选择的结束方式和终点,会不会被修改。
不管改不改,茭白都希望拥有自主意识的戚以潦能冷静下来,查他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兰墨府,查他的死因,哪怕发现不了任何异常,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也要继续调查,靠这股念头撑下去,并拉上章枕,拉住章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