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他视若珍宝的人,他又怎会愿意将他让给别人。
顿了顿,他才又继续道:“殿下是我拼了性命从沙漠中带回来的姑娘,也是我做梦都想要的姑娘,我舍不得……”
“我惜命,可殿下是我不要命也要护着的姑娘,我舍不得殿下。”
她看不见他此刻的面容,却能从郑重声音中推测出几分。
他嗓音低沉,想来是弯着腰身同自己讲话的,此刻那往常紧绷的厚实的脊背定是微微弯曲着,像是一只委屈的狼崽子。
瞳孔肯定是黑沉沉的,眼黑眼白的大小刚刚好,盯着人看的时候显得诚恳又带着些慎重,目光中的情意浓得像是能溢出来。
说他舍不得的时候定是微微垂了眼,小心翼翼的,也许还又红了眼眶。
不过可能是逼急了,竟是什么话都敢讲,一点不如从前那般闷着话在心里。
缓缓舒出一口气,她抬手握住他的手掌带下来,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看着他,直到他有些不安时才道:“那你知晓我心里是如何想的?”
没等他回答,她便自顾自地开口:“我想着既然你也不再理会我,那便算了。等回了京城,过个几年我也许便能忘了你。”
“到那时,即便你带着你的爱妻来,我也是能轻易应付的。”
“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心中煎熬,难以下咽。”
“……”
“殿下……”像是不敢相信似的,他眸子微微睁大了些,一双墨色眸子里星光乍现,接下来便不知该怎么开口,只一味地看着她,眼里惊喜的情绪显而易见。
等了一会儿,他才敛着长睫静静陈述:“如若殿下不要崔爻,崔爻也不会有旁人。更不会有什么爱妻一说。”
因为他手握着她的肩膀,她倒是将重量全然交到他手中,往后仰了仰,抬头看着他,口中轻哼一声才出声:“没人要?等着要你的人可是多得很呢。”
那些个嫣然的,还有鸾娘,更有一群说不上名字的人不全是么。
她话音刚落,他便显而易见地有些不安,手上用了些力又将她拥入怀中,一只手按在她腰间,一只手轻抚她后脑,立即便开始为自己辩解:“没有旁人,只有殿下。”
卫长遥的手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腰间,入手却是微凉的细软发丝。
愣了愣,她才推开他,抬眼细细看着。
只发现他的发丝披散在肩头,顺着衣服倾泻而下,没有束着。
突然间她才发觉,他这几日一直是散着发的。
“你的发冠呢?”平日里他头顶一直是一枚墨玉发冠的,之前都在,可这几日里却不见了。
只见他沉默一瞬,才开了口:“发冠……抵给黄大夫了。”
说罢,他垂了眼睫,将自己的头微微低下,温顺非常。
卫长遥闻言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自己在这儿养伤,崔爻出来得急,身上未必有银钱。
默了默,她抬起眼皮看向他,问道:“那你的头发?”
这个样子总不是长久之计,况且以他那样在意礼节得人又怎能忍受这般?
话音刚落,便见他有些不自在地抬头,道:“我不会束发,平日里都是松柏替我束发的。”
说罢长睫颤了几颤,似乎有些不安和心虚,卫长遥只轻轻扫了一眼,也没想太多。
抬眸看向他鸦黑的发丝,手微微动了动,随后抿了抿唇才对着他道:“你坐到凳子上,我帮你束发,如何?”
崔爻听到自己想听的,面上丝毫不显现,只是脚下便立即如卫长遥所言,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卫长遥抿着唇替他束发,等到快要好的时候才忽然想到还是没有发簪,当下便有些气闷,像是知道她的心事似的,崔爻伸手拿出了一枚簪。
卫长遥抬眸一看,随即便又沉默下来。
“殿下收回去吧。本来崔爻可以将这枚簪抵出去,可不舍得,便将自己的发冠拿了出去。”
“这是殿下的东西,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卫长遥听着他的话愣了愣,随即伸手将发簪接过,别再了他头上。
“那你先用着,等回京了再还给我。”
发簪通身是玄色的,顶部镶嵌着青金石,用在他头上倒也不显得女气。
等做完这些,她便又沉默下来。
崔爻转身看向她,张了张嘴,眸子中复杂情绪显而易见,卫长遥却只是看着,等了好一会却还是不见他说话。
沉了沉眸子,她将他支了回去。
崔爻当下便是微微一愣,随后亦是顺了她的话,没敢再出声。
卫长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稍稍思索了一会。
躲她躲了那么久,甚至连话都不说,最后来找自己。
甚至颇有心机地散着发丝来找自己束发,这是吃准了自己会心软了?
明明昨日他在院子里的时候发丝还是用发带拢起来的。
她眯了眯眼,轻叹一声。
这崔大人可真是……傻乎乎的。
虽说气都消了,也说开了,但是他敢一意孤行地躲着她那么久,那便躲个够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那几天,就是给我们家阿遥认清心意的。
崔小爻露馅儿了,哈哈哈,终于可以写下半部分小剧场,嘤嘤嘤~
第115章 、
一连三日,崔爻都再未同卫长遥说上一句话。
他来找她时,她不理会他,不言不语更没看过他几眼,只是一味地做着自己的事。
仿佛那夜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场梦,是他的幻觉而已。
崔爻心中忐忑,不知该如何是好。
前几日他虽一直避着殿下,可实际上一刻也为放松。心中一面想要去接近她,一面又苦苦克制自己,不能去打扰她。
他每晚都会悄悄站在院中,小心翼翼地守着她,既怕自己被发觉,又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听见她房内东西被打碎声音的那一刻,他心中的那些退意也悉数变成碎片。
恍然觉得自己错得多了。
殿下合该他守着才对。
可之前他做了那样的蠢事,殿下是不是又不会再理会自己了?
思及,他心中多了几分慌乱,手掌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地重复几次,可最后却是垂了垂眸子,抿着唇继续手下的动作。
他们今日便要离开这儿往京城回去了。他想,那些话还是等到将殿下平安送回去再说为好。
正当他思虑间,那一直紧紧闭着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他呼吸一滞,立即便迎了上去:“殿下准备好了?”
卫长遥刚刚打开门的一瞬间便看见了他,此刻闻言也只是稍稍抬了抬眉眼,没作声。
面上一副冷若冰霜不想搭理的样子,可心中却是时时注意着他的神态与动作。
看着他一副想说又不敢说地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强压下嘴角的弧度,头垂得更低了些,可就是不看他。
前几日不是挺能躲的么,这几日却又费尽心思地往她身旁凑。
她没有理会,还是如之前那般冷着脸上了马。
崔爻见状,眼中的光颤了颤,无奈地喉结滚动两下,跟在她身后也上了马。
一路上,崔爻改变了自己以往的沉默寡言的内敛性子,总是面无表情地却又执着地自顾自地同卫长遥说话。
【殿下累吗?】
【殿下渴吗?】
【殿下看那花儿真好看、殿下看那树长得好高、殿下看那水里的鱼好多……】
【殿下看……】
卫长遥不知自己是怎么忍得住不笑的。
总而言之那个孤傲且冷静自持的崔爻就成了那样,一路上就止不住地开口说话,像一只逗弄自己玩伴的小狼崽一样,不住地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叫人心疼又怜爱。
可即便是这样,卫长遥还是没多说一句话,一路上都是保持着沉默。
一连几日如此,身边的崔爻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他一双墨眸渐渐黯淡下去,整个人也像蒙了一层阴霾一样,肉眼可见地,他的话又恢复了之前那样。
不再是句句不离殿下,也不再说那些无聊且多余的话了。
卫长遥察觉到如此,心中沉了沉,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可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也渐渐内疚起来。
走到半路时,天空中渐渐凝结起来一团团厚实的云雾,乌压压地像是快要塌下来一般。
卫长遥抬头望了望,随即抿了抿唇,正当她要开口之时,一件披风落在了自己背上。紧接着便听见身后的崔爻开口:“快要下雨了,殿下先忍耐一番,我们再快一些,早点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