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吉迁里的谢家人,善长种养之道。麦田打理的格外好,良田一亩可产十斛以上的麦。一斛大约是十斗;一斗有十升。按照税收,一亩四斛。一个男丁的七十亩田,上交两百斛税,还能自剩五百斛。和前朝对比,农户所得,是十分丰裕的。但是荆州地界,土地荒废多年,农户种养的手段单一,产量十分
办学
谢衡理解对方的难处,安抚忍着病痛的青年郎君躺下。青年郎君躺下后,看了看阿谷和谢衡,眼神坚定道:“这些药材太贵重了,我若是白白的收了,今后睡觉都睡不踏实。钱财我没有,待我身体好转,我就去山上采药抓虫送还郎君。”
阿谷听了病人的话,也看向了谢衡,毕竟,这些药材都是谢衡出钱买的。见病人懂得感恩,谢衡点头道:“你安心养病,待你身体好转,我们教你识别药材。务农之余采采药,也能补贴家用,改善家人生活。”
谢衡一行人出了门,曹氏和贾濬也从妇人处告辞。谢衡找到了村里的地保,了解了大部分农户都是类似的情况。食不果腹的,也大有人在。村子里,包括地保在内,几乎连个识字的都没有。有点手艺的,早几年都跑去外地谋生了。
谢衡带着一行人回了襄阳城,晚间谢衡提了两壶梅子酒,到了羊祜府上。谢衡看了看羊祜的住所,摇头苦笑。羊祜给他准备的宅子,已经够朴素了。没想到羊祜自己住的地方,简直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谢衡提着酒进了门,羊祜正在喝药。谢衡见了,将自己带来的酒扔到了一边,上前给羊祜把了把脉。把完脉,谢衡面上有些凝重,劝道:“羊公来荆州也有许多年了,荆州眼下的状况,开始逐渐稳定。只要顺着羊公设定的路线发展下去,用不了几年,荆州百姓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了。羊公操劳过度,眼下您的身体不适宜硬撑。晚辈见您身边追随的人中,有可堪大用的贤能。羊公何不将手头的事交给可信可用之人,告假修养一段时间,顺便还能考验考验他们的实力。”
羊祜忍着咳嗽,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砸吧着嘴里的苦涩,皱着眉无奈道:“我的身体,确实有些撑不住了。郎君的提议,我也有想过。荆州的局面,这几年确实有所改善。只是,还没达到我能安心离开,精心休养的程度。再坚持坚持,待到明年看看。农业兴盛,百姓才能更安稳。粮草充足,兵马才能更强壮。周围的荒地开垦完,我再休息不迟。”
谢衡知道羊祜心系民生,也不再多劝。羊祜身体有恙,不能饮酒。谢衡也无心饮用,把梅子酒交给门上小厮,席地坐到羊祜对面,提议道:“在下想办学。”羊祜一听,眉头舒展,性趣十足的问道:“在襄阳城办学?”
谢衡摇摇头,又点点头,认真的回道:“在襄阳,办荆州的学。”见羊祜调整了个姿势,饶有兴致的看着谢衡。谢衡开口解释道:“我想在襄阳办学,教农户种养知识。课余教农户们识别分辨药材,也能让他们在务农侍桑外,再多条果腹的门路。”
羊祜一向勤俭,平日里唯一的爱好就是登山观景。襄阳城南的砚山,是他钟爱的去处。山上景色怡人,植被繁茂,药材随处可见。荆州确实是个好地方,特别适合植被生长。成千种类药材,遍布荆州各处。
若是农户能学会识别药材,荆州人民用药,能做到自给自足外不说,多余的还能贩卖到外地。这确实是能为农户们,多开创一条果腹的门路。但是能教农户们识别药材的人,不容易找。会识别药材的人,大多都是医者。医术虽然不是什么秘术,但医者收徒都十分严谨,大部分都是血脉相传。
羊祜有些为难道:“能教习种养之道的先生好找,可是医者的手段,都是不外传的。广授课,更不可能。找个懂得分辨药材的先生,不容易呀。”
谢衡虽然会识别药材,但是他并不能在荆州久留,太学院处,谢衡还有大事要做。谢衡不急不慌的开口道:“太学院中,在下倒是认识一个品行端正,熟读经典又精通药理,能够识别药材的学生。只是这个学生出身清苦,前几年言语上得罪了王家的王处仲,被活活打断了腿,至今没办法正常行走。”
提到王家的儿郎,羊祜就是一脸的嫌弃,忍不住骂道:“太后是何等人物,王家老族长睢陵公是何等人物?王家现在的这些个纨绔,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若是这位通晓药理的学生肯来襄阳,老叟愿意对其行师礼。”
谢衡赶忙行礼,恭敬道:“羊公大德,这样的厚待,不是他一个清苦学子能承受的。晚辈只管请他来授课,他的前程如何,待羊公亲见考验过,凭羊公定夺。”谢衡气度清爽质朴,言辞稳重诚恳,行止德厚宽仁。看着这样的晚辈,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羊祜心中欣慰。
羊祜命下属,协助谢衡各乡镇走访。使各乡镇的里正,通知下属各村的地保,统计自愿听课的名单。有些乡镇和村里的农户嫌路远,迟迟没有人报名。
百姓艰苦,全村也找不出一匹代步的老马。又要照顾家中农田,又要进城听课,确实是问题。谢衡苦恼,曹氏摇头道:“农户艰辛,劳务繁重,哪有那么多精力来城里读书啊?”
贾濬又想起了幼年时期在襄陵时,谢屠户的女儿阿氿跟着自己识字的情景。她记得阿氿眼中,对知识的好奇和渴望。她到现在还记得,刚学会写自己名字的谢氿有多开心。贾濬大胆的提议道:“可不可以地头教学?”
曹氏掰着手指头算道:“襄阳下属村镇那么多,我们人力不足啊。”贾濬继续自己没有说完的话道:“我们可以由城授镇,由镇授村,一步一步把知识传递到田间地头。”
种养是技术学问,不似文学律法。尤其农户本身就具备一定的经验,学习起来不会太难。大范围授课传教,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谢衡没有太多的时间耗在荆州,他觉得贾濬的提议很好。
在羊祜的支持和帮助下,襄阳城内的民学堂很快就建立了起来。谢衡原本主要招收农户,但是城中一些稍稍富贵些的门户,也想让孩子跟着读书识字。羊祜和谢衡商议,又开了几门课业。城中有几个学识渊博的老者,也被羊祜请到了学堂授课。
曹氏亡
曹氏对兴建起来的学堂充满好奇,想去看看。不用顾忌世俗的眼光,不担心被熟人遇见,曹氏也跟着贾濬学着打扮成了郎君的模样,师生二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学院。准备进去授课的谢衡,看着女扮男装的曹氏和贾濬,忍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师生二人装模作样的进了课堂,有眼尖的学生,认出了曹氏和贾濬是女扮男装,起哄道:“先生,怎么还有女郎混进来听学?”曹氏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这么纵着自己。突然被人戳穿,不免觉得尴尬。出了京都,贾濬早就彻底放飞了自己,无赖反问道:“哪里有女郎?阁下是女郎吗?”
在场的学生,见多事的少年吃瘪,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起哄的学生还想说些什么,谢衡翻开书本,沉声道:“上课。”一句话,堂上瞬间静默,众人跟随谢衡翻开书本,再没多言。
曹氏好像很喜欢课堂的氛围,和贾濬一连去听了几天的课。书院有女郎扮男装学习的事,暗中传了开来。没过几日,书院又多了几个巧扮男装的女郎听课。向来看不惯女郎抛头露面的羊祜,这次没有排斥。但是碍于男女大防,羊祜提议在别处另开一堂,专收女学生。
羊祜请了一位德高望重、学识渊博,辞修在家颐养天年的老学究,为女学授课。老学究居所偏远,入城前的这段时间,曹氏主动请缨,代为授课女学堂。曹氏教女学生们读书识字外,还教她们侍桑务农、纺纱织布。
曹氏看着堂上越来越多的女学生,自己仿佛回到了吉迁里授课的那段时光。曹氏出身前朝皇族偏支,父母在世时,对其教育十分严苛。出嫁到谢府,对公婆恭顺,对主君礼敬。对待下人们,耐心引导指教,一直以身作则,延续谢家的清贵门风。
作为谢家当家女眷,在掌管府宅上,曹氏无疑是完美的。但作为一个人而言,曹氏一直是在按照世俗礼教的规矩,活在淑女贤妻的条条框框里。直到她收了贾濬几个女学生,到吉迁里授课后,她才活出了几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