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张良第一次遇见刘邦,是在城南的勾栏里。那时刘邦还不是皇帝,自己仍是琴师。
有个不卖身的清纯姑娘被他看上了。那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誓死不从,老鸨也劝:“一个二等货罢了,有幸得公子青睐还不知福,望公子莫要因她劳神伤财。”
彼时,刘邦就坐在一把圈椅上,衣衫半开,怀里搂着个娇艳欲滴的美人。
闻言,他只淡淡一笑,微薄的唇扯出个小弧度,似是悟了:“哦——若是如此又当如何?”
身后的仆人会意,当即双膝跪地,为紫发紫眸的男人奉上装满银票的小木箱。男人随手抽出一叠,放在身侧的茶几上,动作轻得像是在抚弄情人的鬓发。
这一张便是一百两白银,够普通人家用上几年还有富余。在场众人不免心生贪念,只恨自己没能早点结识这位公子。
老鸨也红了眼,视线怎么挪也挪不开。她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又瞧见那檀木箱子,心下一动,背着男人扯了扯清纯姑娘的衣袖。
姑娘只觉受了侮辱,愈加不从。
“不够?嗯?”尾音被故意拖长,流露出一丝惑人的气息。
桌上的银票多了一倍,姑娘依旧不为所动,直勾勾地瞪着刘邦:“公子莫不是以为这世间万物,都能用钱财衡量?”
“难道不是?”刘邦伸出细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浅红色的下唇,举止间尽是不容置疑的态度,“钱能买到所有我想要的事物,如若买不到,那多半是价码不够——包括你的尊严。”
语毕,他用两指从怀里拈出一片不薄的金叶子,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指被俗金映衬着,当真是漂亮极了。
“真美~”漂亮的手指把金叶子送入了怀里人的发髻里,又轻挑起美人的下巴,忍得人家一阵娇笑。
张良不解,假使这便是美,那刘邦自己又算什么?
清纯姑娘气红了脸。桌上的银票还在成倍增加,那小小的木箱子像是传说中的乾坤袋,怎么都见不着底。老鸨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不显,嘴里还道:“公子不可呀!公子!”
“好吧。”刘邦露出一副落败的模样,引得老鸨禁不住举起手,险些直接把一桌的银票都拢入怀中。
男人恶劣地扬起嘴角,继续道:“从此刻开始,每过一瞬,这些银票便少一张。”
身后的仆人动作飞快,仅是吸气呼气的功夫,桌子就空了一个角,木箱子渐渐满了回来。老鸨不由惊呼出声:“公子!霖儿快说句话呀!”她在推搡那个抿紧嘴唇死活不抬头的姑娘。
光是这样还不够,刘邦拈起一张银票,对着围观众人朗声道:“谁跪下,叫两声爷爷,这一百两就归谁了。”
一个壮汉率先跪下,简直要五体投地,口中重复念着“爷爷、爷爷”。
“诶,真乖。”他把银票拍到对方脸上,四舍五入像是扇了个巴掌。壮汉丝毫不恼,攥住银票后还对高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磕了个响头。
一时间,双膝落地的“咚咚”声此起彼伏,场面乱成一团,活像个大型认亲现场。张良只得缩在角落里,才能防止被迫挤入人群。
喧嚣过后,大叠银票被那只漂亮的手高高举起,再一扬——如飞絮般漫天飞舞。气氛炸裂了,人群沸腾了,欢呼声没过一切——每一个人,每一个人。
他觉得刘邦这个人跟自己以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只三言两语就能挑拨人心,似是牢牢掌握了人的弱点。他能让这些向来以身份自持的“贵人”们,露出比街头乞丐还失态的一面。
人群里的紫发男人仰头大笑,看起来心情颇好。名叫霖儿的姑娘早已跪过了,比起失身,下跪这件事就像是墨珠滴落于宣纸——少见多怪。
至于尊严,勾栏里的人有何尊严可言?端的是矜持做作罢了。
【TWO】
“阿良!”老鸨从人群中挤出来,喜笑颜开,胸口塞得鼓起来,也不知抢了多少。“阿良,快去为咱们的贵客抚琴,别让人家等久了。”
张良便抱着自己的旧琴,随刘邦与一位陌生姑娘上楼。
“公子,这是咱们院儿里最好的包厢,还请公子切莫嫌弃~”那姑娘清艳脱俗,一双水波流转的大眼睛欲语还休,腰肢不盈一握。看来是勾栏里压箱底的人儿。
地上铺了柔软的毯子,张良干脆席地盘腿而坐,将琴置于腿上,两手悬空,摆了个起始动作。
“过来。”
这间厢房里除了有张六柱架子床外,还有一张罗汉床。刘邦就斜倚着那床,朝姑娘勾了勾食指。
姑娘听话地走了过去,两条白皙纤细的手臂自然而然环上男人的脖子。双颊绯红,眼似桃花,好一副楚楚动人之姿。叮咚的琴音同时从张良的手指下倾泻而出。
“这么急?”刘邦调笑道。
姑娘假嗔一声,眼尾都染上了点点嫣红:“哪里的话!”
“呵呵。”他不带感情的笑了两声,末了又看着桌上的酒壶,“这酒当如何?”
“自然是甘醇可口,滋味上乘。”姑娘料男人是要喝酒,便去拎了酒壶与小瓷杯来。
刘邦接过,单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柔声哄道:“乖,张嘴,仰头~”
姑娘自然是顺从的。
她以为这位俊秀公子要给自己喂酒,男人么,不就那样。你一口我一口,或者我喂你一口你喂我一口。到时候了自己再装个醉,让细腻的肌肤泛起一层粉红,是个正常男人都受不了这等撩拨。
但她显然是估算错了,刘邦怎会是正常男人?
细窄的壶口并未对着姑娘的朱唇,而是对着头顶——香醇的酒液顺着柔软的发丝滴落,抚过了蝶翼般的睫毛,抚过了高挺的鼻梁,抚过了微张的红唇,最终抚过修长的颈项,滚进薄衫里不见了踪影,独留下大片引人遐想的水迹。
窈窕美人睁开眼,表情怔愣,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一眨,嘴唇无意识地抖动了一下。
颈口处的衣衫被浸湿,还有往下蔓延的趋势,胸口处两抹艳色若隐若现。但凡是个正常男人早已色.欲攻心,疯狗似的扑上去了——可惜,刘邦不是,张良也不是。
有一个人,即使是整齐穿着衣服,正正经经地举杯饮酒,也像是刻意勾人一同去行那翻云覆雨之事。
“公、公子?”
“嗯?宝贝儿可是不喜?”刘邦俯身送了个吻给怀中美人。
只是额头而已,却让姑娘瞬间乱了心房。怎么回事呢?明明是个如此恶劣的坏家伙……公子极尽张扬的笑,公子温暖的胸膛,公子深情款款的眼眸……无一不令她脸热心跳。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丽又强大的人呢?
她像是入了梦魇一般,呢喃出声:“喜的,奴家欢喜得紧。”
“是么,那便称了你的心意罢。”他亲手牵引着姑娘攥住酒壶,暖玉般的掌心贴住她的手背,再顺着对方的动作木然抬起小臂,“来,淋下去,不要犹豫。”恶魔压低声线,正哄骗着单纯无知的少女。
空气中漂浮着浓浓酒香,美丽的姑娘便是那个散发香气的源头。“公子……”一壶酒很快见底,姑娘的雪色薄衫才堪堪湿了个上半身。
刘邦微不可闻地绞起眉心,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啪啪!”他悠悠然地拍了拍手掌,门口侯着的老鸨连忙推门进去,咣当跪下,目不斜视,“公子有何吩咐?”
“你们这儿最烈的酒,上十几坛。哦等等,再来个美人儿。”
不用多言,他想要的,须臾就有人献上。
“公子~”一个软言软语的江南女子踱步而来。
“坐过来。”刘邦拍着精瘦的大腿道。他方才褪了外衫,仅着一件薄如蝉翼的亵衣。
那女子坐了上去,臀下是从未接触过的滚烫的男人身体。她有些紧张,扭头去看早些进来的姐姐——只见对方浑身湿透,脸上却挂着一抹娇羞。
刘邦温柔地为她把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紧张了?”
这个男人眼里满是宠溺和笑意,让她不由自主地以为自己是被深深爱着的——难道不是?毕竟自己可是千金难瞧一眼的花魁。她丝毫不怀疑自己的魅力。
“没有啦,公子这么温柔,人家才不会紧张呢!”她靠上了男人的胸膛。是暖的,把她整个人都烤化了。
她想,如果这位公子要为自己赎身,自己是接受呢,还是先假意拒绝再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