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9)

作者:二喵不是喵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那话像弹弹球一样在喉管里上蹿下跳了良久,才顺着顾北丞的话接了下去,“三年了,你恨了我三年吗?确实,对一个亲手结束过你性命的人,怎么能不恨呢……可是,你知道我怎么度过的吗?悔恨折磨了我三年,思念囚禁了我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在痛恨自己,也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

顾北丞不言。

罂粟捡起了地上的照片,山雨欲来的眼睛里轻微地湿润了,哽了哽继续说道,“我依靠回忆度日,可这些都是饮鸩止渴,远远不够,我总是嗜睡,梦见你没有走……”

如果顾北丞顺着罂粟的话往上爬,保持温和战况,趁着对方注意力不集中,不费出灰之力手到擒来是很有可能的。

可是,他没有。当一个人感性的情绪占上头时,理性纵使有十八头牛的力气也拉不回来。他似乎要把三年来说也说不出的愤恨一股脑倒腾出来,淹没过敌人的胸膛。

“要点脸的话,这些低劣的煽情就不必说了,我听了觉得恶心,恶心透顶!当初眼睛擦得不够亮,遇人不淑,那段交往真是我人生最大的污点!”顾北丞逼近一步,话语锋利得就像暗杀者吹毛断发的刀,冷酷无情,字字诛心。

对于一个罪大恶极的人,本来便是无需讲情谊的。

“是啊,'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我连前者都没做到,又还在对你抱有什么奢求呢?”罂粟扫了一眼顾北丞的袖章,冷笑一声,“专案组……三年前你就死了,被我亲手杀死了,所以,站在我面前的你还是曾今的你吗?。”

“小姐,密道外面安全,车已备……”一个西装墨镜的保镖从“地窖”里露出头来,看到争锋相对的一幕,末音卡在嘴唇边上,难以为继地吞掉了。

“我是不是曾今的我有什么关系?你一辈子都烙着‘罂粟’两个字,你生生死死都是这个世界的罪人,你永远得不到救赎!不是吗?苏彦!”顾北丞的眼神锋利如鹰隼。侧开一个角度向地窖口开了枪。

保镖反应迅速,土拨鼠一样猛一缩头,躲过一击。密道口的金属闪着金灿灿的火花,又熄灭了。

“苏彦!为什么不是厌弃的厌呢?多应景啊!”苏彦的脸扭曲了,挤出一个阴暗的笑,低头抚摸了一把她的枪,相框砸在地上,玻璃罩碎裂了。

顾北丞顿感手一麻,苏彦趁着他防范保镖的档,一脚踢飞了他的枪,落在远处,自己的枪口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苏彦,“别动!”

密道口一前一后探出两颗头来,一个是刚才躲过一劫的寸头,另一个是黄毛,他们鼓掌拍马屁道,“老大,好厉害!”

顾北丞半举双手,“我投降!”

“什么?”苏彦愣了一下,旋即嗤笑道,“专案组的人都像你这么没气节的吗?专案组花了三年,就把一个医学生养成了废物?!”

“妈的!”苏彦的手腕吃痛,枪“哐当”掉在地上。

顾北丞使了个兵不厌诈,拧住苏彦手腕,骨节“咔哒”作响,反手扣住了她,一串动作行云流水。

苏彦朝密道口大喝一声,“愣着干什么,看戏吗?”

变故生得太快,两位兴奋着的保镖被当头一棒喝,瞬间清醒了,掏出枪向顾北丞扑来。

顾北丞制着苏彦做抵挡,一脚够枪,往上一提,枪腾向了空中。

保镖投鼠忌器,这是才揪住机会,朝顾北丞的脚放了一枪。

顾北丞拽着苏彦,就势一躲,狠狠撞在了上锁的枪支收藏柜上。

苏彦使了个巧劲,挣脱桎梏,“收了枪,给我上,抓活的!”

激光把空中的激光枪尸解,碎成了渣。

白云苍狗,局势再变。

“一枪打死我不好吗?还是想再折磨一次。”顾北丞心里啼笑皆非,同时摸出了匕首,滑离了逼仄的收藏柜。

保镖持着□□冲过来,形成夹击之势。顾北丞随手拎起几支玻璃药瓶丢向黄毛,一个闪身避开寸头刺向胸口的刀,就势捏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扳,□□脱落下去。

黄毛破瓶而来,勾住顾北丞的脖子,被制住的寸头抬脚踢中顾北丞小腹,猛地一甩,抽手而出,转而去抓他的双腿。顾北丞被勒得青筋暴起,顶住□□压下的同时,借着黄毛这根支柱,双脚踹翻了寸头。

作用力使然,黄毛脚下不稳,顾北丞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他砸得龇牙咧嘴。不等黄毛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顾北丞捅了他一匕首。

第二刀刚下去,寸头捡起□□扑了上来,顾北丞一肘子没顶开,两人皆砸向地板,扭打在一块,撞上了“魔药”架,玻璃瓶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淤青不知被磕出多少,利器也双双被对方下了。大难不死黄毛得了空爬起来,一刀本是刺向顾北丞要害,却被顾北丞的膝弯勒住了脖颈,于是一刀刺进了他的左大腿。

高度的紧张中,顾北丞不觉疼痛,反而一手摸到了寸头身上的□□,崩了一枪,黄毛歇了菜。

寸头见状,冷汗冒出,就势去抓顾北丞的手。

“我说了,不准用枪,包括你!”作壁上观的苏小姐再次发话,像一个游戏规则的制定者。

顾北丞觉得很可笑,无视了这无聊的“游戏规则”。他躲开寸头的攻势,一把别住他的手,对着他的天灵盖来了个激光贯脑。

一番打斗下来,顾北丞站起来竟有些脱力,一口气没松下来,他突然有种电钻在皮肉上钻孔的感觉。

苏彦开了柜门,举起一把21世纪的弹类□□,连发两弹。虽然看起来是个柔弱女子,她的枪法却很准,一枪正中顾北丞后腰,一枪打进了他的左腿关节。

往日画面乍现,顾北丞想起了他脖子上挂的那把手术刀,不过现在正中左膝弯的是子弹。他二话不说,一个转身,开了一枪。

“啊!”苏彦细瘦的手腕被打穿了,血肉飞溅,枪滑落下去,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蹲在地上,冒着虚汗,颤抖起来,陷入了胡言乱语的疯魔状态,“不是我……我没想这样的……我都这么坦诚了,都这么纡尊降贵地求你了……可你还是不开窍,还是要逃,我实在没办法,只能这么做……”

“所以呢?打着‘爱情’的幌子,只顾自己,捆绑和束缚别人的自由?这种变质扭曲的东西,他妈的叫变态!”顾北丞咬牙拔出左大腿的□□,钻心的刺痛消解在愤懑里。热血翻涌而出,玄色的裤子上看不出异样,只有那片温热流淌过皮肤,才感觉到那里在流血。

顾北丞拖着一条瘸腿走过去,揪起苏彦的头发,把枪顶在她的脑门上。

黑洞洞的枪口,冰冷的金属,似乎有一种魔力,它带来将死的绝望,也带来将死的平静。

苏彦像是一只疯狂的野兽,在一支镇定剂的作用下平静下去。她没有反抗,抓着顾北丞的手,微仰着头闭上了眼。

她似乎忘却了“罂粟”的身份,像曾今深陷热恋的少女一样,迎接着阳光的洗礼。同时,主动跳下了穷途末路和死亡的深渊。

他们本是陌路人,平行线的错误相交让她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妄念,可她忘了,有的人一出生就身不由己,就注定限度之外是不能迈过去的,否则下场只有悲剧。

她说,“算我还你的!”

顾北丞也闭上了眼。

☆、你傻逼吗

顾北丞近年来很讨厌回家,在专案组的时候,充实挤占一切,而家里空荡荡的屋子只有他一个人,压抑、烦闷、孤独全都会铺天盖地地卷过来,自责内疚痛彻心扉,即便是美好的回忆也让人窒息。

“三个人”的全家福上只剩他一个了。那彩色照片如同没染好色的衣服一样,在他的瞳孔里全部褪色成黑白遗像,针扎一样扎得他眼睛生疼,有时候笑着笑着就哭了。

每当夜深人静,他躺在床上,只要一闭眼,形销骨立的母亲,陷进皮肉里的手术刀如同梦魇,一不留神,它们就幻化成面目狰狞的恶魔,张牙舞爪地要把他撕裂,他在梦里狂奔呼救,然而没有一双手伸向他……直到一身冷汗把他拉回现实。

除了除夕那天,无论有空没空,他都要回去一趟,那是他和他的生日——他跟着教程学做蛋糕,可屡试屡错,每次都做得很难吃,很难看。

他记得,母亲顾溒每年都会亲自做一个蛋糕,味道香甜,花样精美得就像正宗的糕点师父。他和弟弟顾北扬总是在旁边捣乱,蛋糕端上桌时,已经是狗啃的艺术审美了。做年夜饭时,他们就会被母亲举着棒槌轰出厨房了,否则里面得炸得五彩斑斓姹紫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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