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满纠结中,宣旨的女官退下,神祇伯带着神官巫女们开始封印鸭川女神。水流中的神力在咒文的影响下逐渐消散或沉入河底,站在河水中的浅发女子,身形也开始模糊。只可惜,肉眼凡胎的普通人看不到女神,更感觉不到河内消散的神力与翻滚上来的秽毒,天皇率重臣在岸边冷眼旁观,见水流翻涌的时候,还以为是得到了神的回应,纷纷露出满意的笑容。
随着神祇伯的咒文念诵结束,河中的女神已经散开神力进入河底沉睡,原本平静的鸭川水波翻滚,两岸传出激荡冲刷的声音,像有什么要破水而出。
“回禀圣上,臣已经将作祟神封印,从此…咦……啊?!”
神祇伯话还没说完,那浪潮便像巨掌,将他拍入水中瞬间吞没,站满两岸的朝臣和天皇一起傻了眼,尖叫着向后退去。鸭川失去女神的压制之后,河水的神力一并消失,那些原本被封沉在河底的阴魂失去了制衡便涌出水面,带着铺天盖地的怨念,生成肉眼可见的黑气。
“啊——!那是什么啊?!”
“怪物…水里出现了怪物!!”
忽然爆发出的阴气使普通人也看到了原本只有通灵者才能看到的世界,死相惨烈的阴魂不停的从水中爬出,还有浑水摸鱼的妖怪。芦屋道满迅速上前,撑起结界挡住了已经吓瘫的天皇,后者见状,一双泪眼亮起,结结巴巴道:“道满,你可要撑住啊!”
“圣上,快请叶王大人来鸭川镇压邪秽吧!”道满吃力的恳求道。
天皇的目光闪烁,随后安抚道:“爱卿放心,朕这就回宫安置!”说完他在女官的搀扶下狼狈起身,顺着武士们开出的道路迅速躲回安全的地方,只是待他远离了鸭川暂时平安后,却没有听从道满的话召请叶王,只吩咐道:“让晴明带阴阳寮众,立刻去鸭川支援!”
“是!”
普通臣子可没有天皇的待遇,现在还未能从鸭川脱困,河底的冤魂随波被冲刷上岸,在阴气笼罩中不惧白日,一双双空洞的眼睛锁定在活人身上,残破的躯体往上攀爬。很快,一位年轻的贵族被冤魂抱住了双腿,他吓得瘫倒在地上,眼泪和口水混在一起,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啊声。
[大人…我家的庄稼被虫啃了…交不上粮啊…求你…求你行行好吧……]
年轻的贵族不停向后挪动,双腿却被死死的抱住,他只能哭着喊道:“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求求你放开我吧!我不认识你啊!!”
[骗人…骗人…你们这群混蛋贵族,卖了我的孩子!!]原本只是抱腿的冤魂忽然留下血泪咆哮起来,他张开嘴巴,撕咬着年轻贵族的血肉,新鲜的血腥味让阴魂们更为激动。
“不是我啊!我不认识你啊!!”
越来越多的冤魂从水中爬到岸边,不断有人被带到水里淹死,而鸭川附近的秽气也更加浓重。
[大人…我的手好疼啊…你把我的手还给我吧……]
[我想…回家…回家……]
这些沉入鸭川的阴魂都不过是京都的平民,生前积累的怨恨在死后爆发,化为复仇的力量。这些人在活着的时候根本生不起报复的勇气,哪怕是被逼入绝境,也只能自杀了结。而现在,死去的他们不再有那些顾忌,没有理智约束的怨念,随河水升腾。
道满独木难支,根本救不了更多人,阴阳寮真正具备灵力的人并不多,哪怕是不断有人被赶来支援,可也只是多添了些受害者罢了。金色的光辉在内城亮起,随之还有僧人们诵经的声音,平安城的和尚都被集中到了皇宫里,为天皇免去灾厄。
看到这一幕,道满只想吐血,他难以说清现在的感受,只是怒道:“蠢货!鸭川河水中的邪气不压下去,会带动更多邪秽,到时候就算把全国的和尚找来,也阻止不了阴魂!”
可恶!叶王大人当初究竟是怎么和这群白痴交流的啊!
当然是用暴力压下去……
正如道满所说,响应京都膨胀的阴气,原本只在黑暗中行走的妖怪也出现在平安京里,百鬼夜行在白日出现,浩浩荡荡的往皇宫的位置走去,随后被四神的结界阻隔在外。可它们不曾放弃,又不停的冲击结界,四方的位置,都传来撕裂的声响。
镇压过疫病后便因为灵力透支而在家中休养的安倍晴明从床上跳起,他感觉体内的妖力正在膨胀,空气里充满了让妖舒适的阴气。虽然身为妖怪的少主,可致力于阴阳平衡的晴明完全高兴不起来,他披着衣服走到外面,便发现京都的上空阴云密布,已经完全被邪秽吞没。
“这是怎么回事?!”
变成这个样子,那他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此时麻仓家主的寝室里,叶王正坐在门边缝制咒文,比起纸张,以灵力凝结成丝缝上去的咒印更加稳定,他搓出一团灵丝,拿着针在布料上绣出复杂的纹路。
咸菜趴在边上,尾巴猛烈的甩动着,它将目光锁定在线团上,前爪激动的上下抓挠。
随着外面的阴气加重,光线被遮蔽,叶王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看着黑云密布的上空,他面沉如水,正欲说什么,便听到后面传来猫咪焦急的啊呜声。
“菜菜?”
趁着妈妈不注意去挠线球的咸菜整只猫缠满了丝线,它四肢并用使劲,却依然没有从线里面挣脱出来,反倒是叽里咕噜的滚下了台阶,被捆得更严实了。
妈妈,菜菜不能动了!
第23章
金色的丝线将调皮的小猫咪紧紧地束缚起来,到头来只剩下尾巴还能摆动,叶王将急得喵喵嚎叫的咸菜放到自己膝上,找了半天也没发现解线在哪里。灵力制成的丝线十分结实,用普通剪刀无法切断,叶王撕了一张厚纸握在手里,轻拂边缘,随后用纸刃将灵丝切断。
重新获得自由的咸菜钻到妈妈怀里,叶王一手抱着猫,另一手收拢着丝线,他忙活一下午制作的灵丝就这样被自己切断,长短不一的线头洒落在榻榻米上。
手拿着线头,叶王低头看向咸菜,后者无辜的歪头回望,大眼睛扑灵扑灵的,在叶王的直视下,它很快歪倒身子靠在他的身上,还打着呼噜磨蹭起来。多乖巧的小猫咪啊,一看就是没犯过错的。
两手轻拽了下猫耳朵,叶王拿它无法,便将灵线收拢好站起身来,原本坐在他身上的咸菜被迫落地,还不满的喵呜一声。叶王没理会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跟屁猫,向外面的仆从拿了普通粗线,才又回到寝室里。咸菜见叶王回屋,也赶忙追了过去,刚越过拉门,一个线团便从地上弹起砸中了下巴。
“喵!”咸菜惊得蹦后两步。
在地上滚动的,是灰白色的线球,虽然不如之前金灿灿的漂亮,可对于咸菜而言也不差了。叶王将线头捆好,便将线球往咸菜的方向拍去,小猫咪一下子忘记害怕,身子后倾做出狩猎的前置动作,在线球滚来的时候猛的上去扑咬起来。
小猫手脚并用把线球包裹在怀里,四肢不停蹬踹还用牙咬,圆滚滚的线球很快被一个用力再次踹飞出去,咸菜又赶忙爬起来追过去。
见菜菜喜欢,叶王便收回了视线,重新将乱成一团的灵丝捡起,他一边用针往布上缝符咒,一边将断裂的灵线再次拼接。那个普通线球也成功转移了咸菜的注意力,小猫咪这会儿也没有继续给妈妈添堵。一人一猫和平相处了一会儿后,专心缝制符咒的叶王便进入了忘我状态,一时间忘记了身边的猫咪,在灵线再一次用完后,他习惯性的往竹篮里摸线,结果却只摸到一滩热乎的绒毛。
和灵线团完全不同的手感让叶王回神,他低头看去,便见自己用来装线的小竹篮已经被猫占领。咸菜像水做的一样,整个猫沉浸在里面,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把自己装进那么小的篮子里的,现在盘成圈窝在里面,像一滩黑饼。
再次被迫停下工作的叶王见状垂下手臂,忍不住手贱摸了摸咸菜滑溜溜的皮毛。咸菜从篮子里抬头回望叶王,完全没有挪窝的意思,只是在叶王再次伸手的时候,忽然伸爪将他打回去。
能不能摸摸,这还是得看猫的心情。
被打手的叶王耐心告终,对着一篮子猫道:“出来咸菜。”只是窝在里面的猫咪不为所动,甚至还舒服的翻了个身,把吃得圆滚的肚皮翻到上面,巴适得很。叶王见状挑了下眉,两手按着篮子两边晃动起篮子来,就像农村妇女筛大豆壳一样,使劲的来回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