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曹恒出来,便是要让曹承与曹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在这件事里,她是什么样的态度。
“母亲。”曹衍是个聪明人,一点都不假,曹恒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便改口唤了这一声母亲。
听到声音,曹恒将目光落在曹衍的身上,“你很聪明,聪明没有错,自作聪明,想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你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对一个才三岁的孩子吐露这样的话,还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说的话,直叫人都不由地低头讨论,不明白这母子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曹恒道:“还有一天半,好好享受。”
那日曹恒对曹衍说过给他们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她是会让他们回去的,只希望曹承和曹衍能撑得过三天。
丢下这一句,曹恒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带来的人,也都齐齐地撤离,了无痕迹,如同从来没有来过。
曹承满脸都泪,这个时候他真的意识到曹恒的残酷,无论是作为一个母亲,或是一个帝王,曹恒,从来不是一个轻易对人手留情的人。
“你现在觉得,我会怕吗?”曹承明白了,便不再挣扎,由庄娘子抱着,庄娘子也将人放下了,只低头反问曹衍,算是回答了曹衍最后对她问出的那个问题。
曹衍拳手握得紧紧的,同时看向庄娘子,“不会。”
庄娘子做事是得了曹恒允许的,甚至可以说是曹恒吩咐她去做的,既然如此,如果曹承或是曹衍为了这件事最后找庄娘子算账,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曹恒。
违背曹恒是什么下场,难道到现在曹承和曹衍都不明白?
明白,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同样会惹了曹恒生气的错。
“走。”庄娘子看着已经不再哭闹,乖乖呆着,只怔怔地看着曹恒离去的方向,唤了一句,曹承像是一下子回过了神,问道:“我到底哪里错了?”
庄娘子被问个正着,伸手抚过了曹承的头,“你自己想。你想不明白,旁人与你说得再多,你也是听不进去的。”
抬起头看着庄娘子,曹承握紧了双手,曹衍走了过来拉住曹承的手,“兄长!”
曹承牵住曹衍的手,紧紧地握住,庄娘子已经再次催促道:“走吧!”
这一次曹承拉着曹衍的手跟上了庄娘子,四周的人对曹承和曹衍的身份猜测不断,曹恒出场的架式,那些黑衣人看起来非同一般。
“不是司马家的人。”柏虹刚想和曹恒回禀拿下的人是什么情况,结果还没开口曹恒已经肯定地道破。
柏虹点点头,曹恒面容更冷了,“魑魅魍魉都出来了,好!”
她今天来得还真是对,对极了。那些想杀曹承和曹衍的人,杀可以,也该有被她发现之后要付出代价的觉悟。
“陛下。”柏虹唤了一声,想要得到曹恒一声吩咐,究竟接下来他们要怎么办?
曹恒昂起头,“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敌人就算杀不尽,冒出头来,都已经要杀人了,岂有不杀的道理。
“两位皇子?”曹恒一行人早就已经到这儿,曹承和曹衍都经历了什么,柏虹也看得清清楚,看清楚的同时,她也在打量曹恒的表情,哪怕她看得再仔细,也没能从曹恒的脸上看出什么来,曹承和曹衍经历的事,曹恒是心疼还是不心疼?
“朕其实不会教孩子对吧。”曹恒似答非答,柏虹道:“陛下国事繁忙,未免顾不上两位皇子,又怎么会是不会教。”
摇了摇头,曹恒道:“朕是真的不会教,会教,承儿也不会是这样,衍儿,心思太多,太杂!”
说到这里,曹恒停下了脚步,柏虹离得曹恒还有几步的距离,曹恒一停她也立刻停下了,“心正而人正。衍儿就算才有一点的毛头,朕也要将他掐死在萌芽中。”
果断坚决,既然要下狠手来治两个儿子,曹恒便一丝都不会心软。
柏虹抖了抖,其实也不知道该说曹恒究竟是会教孩子还是不会教?
毕竟,她好像也不怎么会教的样子!
“陛下,刺客还有一口气。”燕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与曹恒低声说了一句,曹恒道:“好好查查。”
燕舞作一揖应声退下,柏虹想到了什么道:“那位叫赤心的女卫?”
赤心自被燕舞说了要再教,到现在也是不短的时间了,曹恒如今用的人都是曹盼先前用过的,到了今天,倒是也不避及想要培养自己的人手,柏虹倒也不是觉得曹恒用她们不好,但是接手的人,总要培养的。
“燕舞在教,教好了自然要送来。”曹恒并不避讳赤心有问题,柏虹这样的人,跟在她的身边,身边的人都是什么情况,柏虹一眼就能看出来,瞒也瞒不住。
“妾也选好了人,想让陛下过过目。”柏虹趁着机会与曹恒说明,曹恒道:“此事夫人瞧着该如何就如何。”
“待两位皇子的事毕,妾再把人送来叫陛下过目。”曹恒的身边是要多些得力的人才行。
郭夫人早在曹盼在时就已经很少再管朝中的事,女部诸事早已交给了可以交的人。文姬夫人就更是了,只一心修文写书,更少参与朝事。
当年曹盼身边一群得力的女郎们,都已经在老去,曹恒要想这些事将来不会落在旁人的手里,就得要把人都补上。
“女部诸事,陛下也要分点神。”柏虹想清楚最近女部的一些情况,提醒曹恒一句,曹恒道:“母皇将基础打得很好,朕只要保证一视同仁,她们自然会有办法让女部稳稳地站住。”
柏虹心下一跳,有些话她想得跟曹恒有些不一样,这份不一样或许就是为帝与为臣之不同。
站在女郎的立场,眼下女部在大魏的局势大好,好得她就想要更好,但在曹恒看来,她要的是整个大魏都好。
想到这里柏虹更是垂下了头,与曹恒作一揖,“女部,在陛下之后,会一直生生不息的吗?”
问出这样的问题其实相当于问曹恒下一任的继承人会是谁。
“为什么不会?”曹恒不答反问,“女部,并非因女帝才存在的。”
这个关系,很多人都搞混,在很多人的眼里,都觉得是因为有了曹盼这个女帝,才会有大魏的女部,女侯,女科,女官,女相。
而事实呢?早在很久以前,在曹盼都没有资格在天下群雄面前说话的时候,女部就已经存在了。
女部崛起,那都是女人们齐心协力表现自己的而得到的认可,区别于从前一直由男人主导的军队,她们让天下人都看到,想要保家卫国,男人可以,女人也可以,并非是曹盼以一己之力的表现,借助于男人而闯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有了女部,才有了女侯,曹盼是从底层,一步一步让天下的男人都认可女人的能力,她们的作用。到后来,曹盼成为女帝,助力才会相对少了许多。
之后,女科一开,以绝对的公平,曹盼让天下一道来点评,女人究竟有没有资格出仕为官。
同样的取仕之制,同样的文章点评,女人,女科,女官,她们都是凭自己的实力与男人并肩而立,同殿为臣,一步一步,凭着不亚于任何男人的努力,成为一方大吏。
从根本上,如今大魏女人能争得的一席之地,是她们凭着自己的本事而得到,所谓女帝,仅仅只是女部崛起的一个成就,并不是终点。
大魏的女权,再经由曹恒,让天下人都觉得女子出仕,女子当兵,女子为将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至于与人相争,为名为利,从来都不是因为性别而存在,男人也罢,女人也好,争不争得赢,能不能在这世上站稳都凭本事,没有本事败于人手,永无翻身之地,与人何干?
在这一点上,曹盼早就弄明白了,所以她在意的从来不是一个女帝,而是天下女人,她们愿不愿意凭自己的本事立足于天地,和男人一样顶天立地。
“朕也好,你也罢,不需要想着为女郎们谋多少高位,她们只要落地生根,扎得牢牢固固的,不须争一时,我们要争的是千秋万世,母皇想要的是由大魏而始,女人们都可以和男人并肩而立,再不是作为一个玩物,一个可以任意舍弃的人,如此而已。”曹恒就像是明白柏虹在想什么,细声吐露这一句,这即是曹盼想的,也是她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