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由她,再到曹恒,若是下一个大魏的皇帝再是女帝,世族们怕是坐不住了。
事不过三,除非真的再出一个曹盼,否则大魏的第三任皇帝,一定要是男的。
“女科,女官?”曹恒吐了这两样。
“孩子生来本是一张白纸,你在上面添了什么颜色,孩子就会变成什么颜色,支持女科女官的不一定就要是女子,端看你怎么教。在你之后,必须要与男帝继位,否则大魏江山有危。女科女官,恐为人连根拔起。”曹盼这样轻轻地告诫曹恒。
曹恒未必心里没数,“而且,再为女帝者,太苦太累了。你也心疼心疼她。若非万不得已,女帝止于你。用一个男帝,换大魏江山女科女官不灭,很值的。”
一句交易听在曹恒的耳朵里,曹恒恍然大悟。也是,比起又一个女帝来,女科,女官,更利于千秋万代。
曹恒与曹盼作一揖,“母皇放心。”
曹盼看着曹恒道:“不过是特意再叮嘱你一句而已,没什么不放心的。”
一叶障目,曹恒还年轻,得与舍,总是要先有舍,才能有得。
“外面有谁在候着?”她这一睡三日,外面一定有人等消息。
“丹阳单于在侧殿等了陛下几日,政事堂诸公也都在轮值着。”胡本小声地回答,曹盼应了一声,又看了曹恒一眼,曹恒抬头看了曹盼。
“丹阳留在洛阳多日,也该回匈奴了。”曹盼如此叹字,曹恒与曹盼道:“丹阳姨母,未必听得进劝。”
曹盼冲她摇了摇头,“她会听我的。”
曹恒不再作声,曹盼道:“平娘还没做好饭,既然这样就先见丹阳吧。去请丹阳单于进来。”
都是女子,也没什么不便的,曹盼即吩咐,胡本立刻去请了丹阳进来,“你们都先退下。”
丹阳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曹盼转头吩咐,把人都打发了去。
曹恒站了起来,曹盼叮嘱地道:“你到侧殿去歇会儿,不要乱动,有事我会让胡本叫你。”
被叮嘱一声的曹恒想要拒绝,曹盼道:“你如今是双身子,记住,你的身体才是大魏的根本。”
这一句也是需要曹恒铭记于心的,曹恒低头应了一声是。
乖乖听话地退了出去,出去那会儿,见着丹阳急切地踏上了曹盼的床榻,隐隐听到丹阳在质问曹盼,她的身体,怎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怎么会?曹恒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大雪覆盖下的天空,更显得漂亮,曹恒站在廊下,昂望着天空,只有这样,眼泪才能控住不曾落下。
“殿下。”周不疑显然也是听到曹盼醒来的消息,急急地赶了过来,唤了曹恒一声,“陛下醒了?”
“左仆射。”曹恒与周不疑打了招呼,回答周不疑的问题道:“是,母皇醒了。正在见丹阳姨母。”
周不疑道:“我去陛下殿外等候。”
算是与曹恒打过了招呼,周不疑急急地往一边走去,曹恒没有拦着,有些事,拦不得,而且是永远不能拦。
这一辈子,周不疑忍了一辈子,世人皆知他的一片心意,可他既不能跟人说,世人也都要装作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了最后,该结束了。
曹恒哪怕坐立难安,还是依曹盼的叮嘱,到了侧殿歇息会儿,手抚过微微凸起的小腹,第一次觉得,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殿下。”曹恒才到侧殿呆了没一会儿,夏侯珉已经急急地赶了过来,身上挂着洁白的雪,全身都冒着寒气。
虽说东宫离太极殿不远,想来是一听到消息,夏侯珉就过来了。
“母皇让我来这儿歇会儿,你坐下吧。”曹恒回头与夏侯珉打了招呼,夏侯珉道:“殿下先坐,我把身上的寒气都去去,再到殿下身边。”
天寒地冻的,又是大晚上,曹恒更是双身子的人,夏侯珉体贴得不敢让曹恒染上风寒,这才避得曹恒远远的,等身体暖和了靠近曹恒。
“殿下吃过了吗?”虽然不能靠近,夏侯珉隔着远远的还是询问了一声,曹恒点了点头,“吃过了,有平娘在,不用担心。”
“陛下还好吗?”夏侯珉问完了开恒,这才开始问的曹盼,曹恒轻轻地点了点头,“母皇点了几个想吃的菜,让平娘去做了。”
夏侯珉见曹恒的神情如常,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外面传来极大的动静,曹恒连忙站了起来,一眼看了过去,只见丹阳抹着眼泪从正殿走了出来,走着又回过了头大声道:“我答应,但有我在一日,匈奴与大魏永结邦交,北边各部,但有异动,对大魏不利者,我帮你平定他们。”
丢下这一句,丹阳离开了,曹恒知道,她这一去,是要离开洛阳,重回匈奴了。
“陛下与丹阳单于的关系很亲厚。”夏侯珉也看到了刚刚丹阳一边抹着泪,一边冲着曹的太极正殿喊话的样子。
若不是放在心上的人,怎么会如此歇斯底里,即将失去时,又如此的痛彻心扉。
而此时,胡本走了出来,与一些侍从一番耳语,侍从们各自散去,曹恒回头看了胡平一眼,胡本吩咐完已经与曹恒走了过来,“陛下召见诸王。”
所以刚刚是曹盼吩咐他派人去请了人。
曹恒道:“母皇如今在歇息吗?”
“平娘做好了饭菜,陛下在与左仆射用膳。”胡本将殿内的情况与曹恒说个清楚,曹恒点了点头,表示都知道了。
胡本一看曹恒没有别的话,“奴告退。”
话都是曹盼让他来说的,说完了,他也该回去伺候曹盼了。
曹恒点点头,夏侯珉道:“诸王见完了,就该到夏侯氏了。”
听到这句话的曹恒看了夏侯珉一眼,走入了殿内,最后这一见,即是让他们一心一意地辅佐曹恒,也同样是在告诫他们,一定要谨言慎行。
从深夜开始,曹盼醒来之后,接二连三地召见了一波又一波的皇亲贵胄,反倒是重臣,除了周不疑,余下的竟是一个都没见。
倒是未曾召见的人,山阳公刘协夫妻,极快地递了牌子进来,却是想要见曹盼。
彼时刚好曹恒也在,曹盼笑了笑道:“请山阳公夫妇进来。”
胡本立刻应声地退了出去请人,很快刘协与曹节相携而入,“见过陛下。”
曹盼点了点头,与他们轻声地道:“山阳公与姐姐同来,请坐。”
病榻缠绵,曹盼未施胭脂,此时一身素衣着装,面见刘协他们并没有半分的不适,面带笑容,叫人瞧着如沐春风。
“陛下身体如何?”曹节面露担忧的问,曹盼道:“与姐姐和山阳公,不必说那客气虚假的话,朕的身体,也就这几日了。”
“怎么会?”谁也想不到,问出怎么会的人,竟然是刘协,曹盼很是高兴地道:“山阳公这三个字,朕听着很高兴。只是这生老病死,本是常理,朕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刘协怔怔地道:“可是陛下瞧着素来康健。”
便是不肯相信曹盼竟然快不行,刘协迫切的想从曹盼的嘴里听到,她不过是在戏耍人的话。
曹盼道:“装还是能装一装的。这两年,朕已经极少外出,在旁人看来,朕是忙于国事,事实如何,朕自个儿知道自个儿的事。”
“我比陛下还在年长近十岁,陛下春秋鼎盛,如何,如何……”曹节这个当姐姐的,见到曹盼如今的模样,如何也是想不到,怔怔地看着她,难以相信,曹盼竟要,不在了。
“姐姐身体康健,非我所能比。”曹盼朝着曹节恭维了一句,曹节怔怔地道:“陛下。”
“姐姐与山阳公都放心,哪怕朕不在了,阿恒也一样会保你们平平安安,无人敢欺的。这是朕当年给山阳公的承诺,对吧。”
曹盼何等聪明的人,刘协与曹节担心她的身体不假,对于未来的不确定也是真。真真假假的,曹盼并不愿意去计较得太多,计较多了,反倒让自己变面目狰狞。
“陛下。”听到曹盼这么一说,刘协也罢,曹节也好,心里都更难受了。不错,他们来此,确实是有对前途未卜的害怕,在曹盼的手里,他们过得比从前安乐,也更加肆意,他们不确定将来,曹恒是不是也会同曹盼一般地待他们。
曹盼坦荡地将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想要她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安定了他们的心,刘协与曹节,自然是万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