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队少年(21)

作者:橙小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那天很难得地下了雪。其实现在京市已经很少下雪了,或者说现在全球气候变化剧烈,全国下雪的日子都不多,小时候打雪仗、堆雪人的玩闹现在都成了奢求。小高很开心,说瑞雪兆丰年,难得下大雪,预示着张俞的未来一片光明。

他们进火锅店坐下,张俞摘着红黑格纹的围巾,拍拍上面的雪沫子说:“要说光明,还是你们前景可期。小龙成绩好,来训练成绩也没落下;费萧更是不得了,大赛型选手,将来不出意外肯定能进国家队。我现在除了游泳,啥都不会,也不知道将来能干点什么。”

说话时,他是笑着的。

小高忙安慰他:“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啊,我也是体大出来的,游泳都不如你好呢,在校队都排不上名次。你看我现在和你们每天在一起,工作也很开心的。”

说着,她从挎包里拿出个本子推过去,“你瞧这是什么?”

张俞打开一看,脸上登时写满了惊诧,“赵明皓的签名?”

今天收拾宿舍搬走的时候,他刚刚把赵明皓的海报从墙上小心地取下来,卷好放在书包的侧面。

小高笑了,“开幕式的时候,我记得你说他是你偶像。我朋友在电视台工作,就帮你要了个签名。”

张俞的眼睛发热,他的手缓缓地抚摸过扉页上的签名,觉得心里很暖,又有些酸酸的。“谢谢高老师。”

“你太客气了,”小高说,“你们训练这么辛苦,帮你做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

赵明皓不仅是张俞的偶像,也是费萧和柳小龙的偶像。当初他只有二十一岁时,就已经拿下了世锦赛和奥运会的双料冠军,实现了中国男子游泳在中长距离自由泳项目上金牌零的突破。现在他二十六岁,重心转向中短距离自由泳,同样成绩斐然。

他们都太清楚了,游泳是一个怎样高度竞争、优胜劣汰的项目,年轻是莫大的优势,不少“花期”短暂的运动员不到二十五岁就选择退役,黯然离场。赵明皓能够在这样长的运动生涯里保持世界顶尖的竞技水平,经历种种波折都从来不言放弃,这是旁观者不能不钦佩的。

大家点了许多盘手切肉。京市人有京市人的讲究,得吃手切羊肉,不能吃那些卷儿看着漂亮的冻肉,如东来顺那类。羊筋肉和羊腱子肉,是北京涮肉的两绝,肉片里带着筋膜,一咬那膜发脆,才是好滋味。

夹一筷子肉放进沸水里,不用松开筷子,等几秒钟肉色不再鲜红了就拿出来,直接放进嘴里。有时候筷子一动,肉片碰到铜锅的中心,那是最烫的地方,肉马上就粘在上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得用筷子费力刮才能刮下来。

唐昭辉请客,大家也就不再客气了。但这家聚宝源的分店实在太过实惠,大家吃到快撑死也就吃了人均一百多的量,唐昭辉怎么劝大家多吃点都没用了。

那天他们聊了好久,夜里十点多才散伙。

唐指导说了一段话。他说不管大家未来何去何从,他希望他的队员们在这里学到的不仅仅是游泳。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享受不到体育运动的魅力中拿取金牌的那一刻。更换一个新的领域,依然能用在体育中所秉持的精神做到极致,是体育真正的魅力所在。

这番话,在座的人们都记了很久。

张俞还会住一晚宿舍,然后就搬走。费萧、柳小龙、张俞并排走在雪里。

他们踩着被路灯的光裁剪的斑驳的夜色。好大的雪,依然不见小的,纷纷扬扬洒落在他们身上。

费萧眯起眼睛。这种暴烈、粗糙又纯美的感觉那样矛盾,那样复杂,也那样不真实。它像童话故事里美好结局到来前的最后描绘,又像剧情片中大案要案即将发生前那种冷冰冰的气氛渲染。京市的雪,可以被赋予许多种不同的情绪。

不知怎地,费萧想起来小学一年级的作文。语文并不好的他,那篇作文被当作范文让他在讲台上朗读。作文的结尾是:“我爱雪,但我更爱京市的冬天。”

当时无意间写出的语句,竟好像一道精妙的预言。

他确实爱着。兜兜转转,他还是回到了京市,并将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

费萧戴着手套,停下来从旁边车上扒拉下一大团雪,揉了揉,用力捏成个雪团。

“好久没下这么大雪了,”他笑,冲前面喊:“不来玩玩?”

说着他呵着白气,不等俩人回头,雪球砸向柳小龙的帽子。

柳小龙只觉得头被什么砸了,伸手一摸,摸到一手的雪。他回头怒道:“你这王八蛋净搞偷袭!”回头却看不见费萧的影子。费萧预想到他们的反应,早已经跑到他们身侧了。

费萧绕开他们一溜烟往前跑了,超出柳小龙的追击范围。张俞喊着为柳小龙报仇,搂着一只巨大的雪球向费萧奔去。雪天路滑,费萧被追上了,一只雪球顺着后脖颈子滑进衣服里,冷的他直发抖,叫道:“章鱼你这招太狠了!”

张俞笑得没心没肺,不及防备,被费萧一扭身子,俩人一起摔到了雪地里。张俞的狼狈程度马上就和费萧不相上下了。

张俞气极反笑,“喂,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以啊!”

费萧哆哆嗦嗦,“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战场形势发生了一系列猝不及防的变化,柳小龙只帽子里有些冰碴,反而成了受损最轻的一个。他伸出两条手臂想一边一个把俩人都拉起来,结果这俩人莫名其妙结成统一战线,本着“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小人原则,把他也弄翻在雪地里。

“你怎么不反抗啊?”费萧喊。

“反抗也没用,你们还会把我拖下去!”柳小龙也冲他喊回去。

费萧一想有道理,加上穿这么多闹腾的也累了,也躺着一动不动了。

张俞乐呵呵的,他躺在雪地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雪一片片地融化在自己的脸上。

“真舍不得走啊。”他说,嗓音有些沙哑。

“不游了你得少吃点,”费萧想起萧小岑曾经的担心,伸出左手来搭在张俞身上,“别明年一看到你,成大胖子了,多影响形象,咱仨就组不成省队三美了。”

张俞和柳小龙谁都不知道这个称号,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基本断定这是费萧自恋的发明创造。“你定这三美,经过别人同意没啊?”

费萧一挥手,“不需要。我领衔,哪个不服?”

“你是真欠抽啊。”柳小龙一看他这自信劲儿就想抽他。

他们待了一会儿,身上冷,就撑着地彼此扶一把站起身,抖索抖索衣服。他们的睫毛、鼻梁、嘴唇上都是雪,活脱脱三个雪人。他们的衣服里也浸满了雪,估计暖气片都烤不干净,得重新送去干洗了。但比起这一晚上的快乐,这点事算不了什么。

雪人们缓缓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好像想把这五百多米的距离尽可能延长再延长一样。他们路过光秃秃的梧桐树,路过暗着灯的体育中心,也路过一早又会冒着雪照常开业的早点摊。路灯,只有昏黄的路灯映在雪面上。雪白映着橙黄,像预示着世间至冷处也有光。

“不得不”的休息

大赛后,教练组放他们休息三天。

如教练组所预期的,大家欢声雷动,望着教练们的眼神都充满感恩。

张丹丹说:“现在别高兴,说不定这三天你们会主动下泳池。”

众人斩钉截铁道:“绝不可能!”

张丹丹露出一个十分神秘的笑容。

第一天上午,柳小龙和姑姑去南区玩,费萧去看迟婆。

迟婆家在京市体育大学的家属区里,一栋六层,一层两户。这里是早年分的老房子,住户年纪都大了,磨了学校半天,楼外面才建起一座电梯。迟婆的大女儿出来接他,细软的发只是半长,烫成满头小小的卷儿,一张脸孔苍白素净。

房子不大,二室一厅,阳台上摆满了各种花草。一大盆吊兰,摆在迟婆身后的桌子上。她指挥着保姆,如何松土、浇水、分量多少,叮嘱的很细致。

迟婆住院快,出院也快。家里人说病问题不大,但比较磨人,总得去检查。

她很高兴,说看了他们预赛和决赛的直播。隔壁床的爷爷觉得奇怪,还问她:“看不出来,你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是个体育迷哪?”她自然不服,回击他说:“我怎么就不能当体育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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