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之之一边收礼金一边听着大姑念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没把她当回事。
“你弟弟比你小两岁，都结婚了，你看看你哟，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们操心？说了你又不爱听，听了你又不听话，亲妈不管，只有亲姑管了，我说话是不好听，但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小不懂事，等你有孩子了才知道我们的良苦用心。”
“姑。”祝之之有些无奈，“你一会儿说我老，一会儿说我小，我到底老还是小啊……”
“你……你还学会和长辈顶嘴了？我说话你就听着，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我像您这么大的时候，一定不会在别人结婚的时候吵架。”
祝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
“你们姐弟俩……”大姑被气的跺脚，“我要不是你们亲姑，迟早被你们气死！”
说完，甩着挎包气呼呼的就走了。
“不是我说你，脾气也不小，怎么就不敢和她顶呢？看不起你。”祝葛白了祝之之一眼。
“她是咱姑。”祝之之无奈的说，“而且……你可以顶，我不行，会出大事的。”
祝葛撇撇嘴不再说什么。
贺靳北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去休息休息吧，我来。”
她想了想，道声谢，披上衣服走开了。
厕所前排了很长的队，她只好百无聊赖的刷手机。
突然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
“刘……老师”她尴尬笑笑，差点叫错。
“我刚刚还看见梁言了，你们是不是也快结婚了？”
“什……么？”祝之之有些懵，他们的事，刘大姐应该不知道才对。
刘大姐以为祝之之在装蒜：“还不好意思呢？前几年我遇见他，他都跟我说了。”
“是吗……”
“还记得，你高中的时候问我，为什么老是提问你吗？”刘大姐故作玄虚的笑起来，“因为我早就知道你了。”
祝之之疑惑的皱起眉。
“你们还没分科的时候，我就在梁言的英语报纸上看见过你的名字，当时我还没在意，后来看了分班名单才知道，原来真有你这么个人。”
“我故意问他，祝之之是谁啊，他噌的脸就红了，我又问他，想不想我把你从九班要过来，你猜他怎么说？”
“他问我，行吗？”刘大姐笑得乐不可支，“当然不行了！后来去你们班上课时，我就想知道，这姑娘到底什么样啊，能把我们年级第二迷成这样。”
“后来我才知道啊，原来是他暗恋你。”刘大姐继续回想着，“梁言当时在高中的时候，也算是小有人气吧，别说咱们学校了，隔壁的校花都追过他，但他就是喜欢你，还挺专一的。”
“老师……您说，隔壁的校花？”祝之之觉得自己的精神正在一步步崩塌，眼前的一切都在极速旋转着。
“嗯，那姑娘胆子挺大的，一个人来跟梁言告白，还捧着个苹果，我站在办公室窗前看得可清楚了。梁言走后，她还在雪地里待了挺久，那天雪还挺大的，好像是什么节来着。”
“平安夜。”
“对对对，是平安夜，孩子们都疯了。”
原来她一直都活在谎言里，从一个谎言又跳进另一个谎言，还以为自己看得清一切。
原来她才是梁言从始至终，第一且唯一的选择，可是她太蠢了，拿着别人递的匕首，捅了他一刀又一刀。
原来在她还不知道的地方，他喜欢了她这么久。
十年，她折磨了自己和他将近十年。
可笑，太可笑了。
宋嘉艺说对了，她太自以为是，从没想过好好听他解释一次。
柳下惠
仪式顺利举行，祝之之像个行尸走肉，听不进任何话，看不见任何人。
她觉得自己像株误入沙漠的花，就快要枯萎了，一滴泪都哭不出来。
“在场，还有一个特别的人，她不仅是新娘的闺蜜，也是新郎的姐姐，我们请她来说几句吧！”
司仪突如其来的cue到祝之之，她被推上台，台下的宾客都在鼓掌叫好。那么多眼睛盯着，她只觉得喘不过来气，快要窒息了。
“我……”只吐了一个字，便喉头一梗，所有情绪像潮水般瞬间涌上来，压得她泣不成声，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哭得越来越凶，把大家都吓得不轻，宋嘉艺赶紧上前抱住她，抢过话筒。
“她太开心了，开心的都哭了……”
台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打断了宋嘉艺的解释。
季若渠捂着肚子躺倒在蒋思量怀里，额头浸出冷汗，神色痛苦。
“快！叫救护车！”
祝之之眼里挂着泪愣愣转过去。
台下慌作一团，梁言一个箭步冲过去，拨开人群，蹲到季若渠身侧，抬高她的臀部，镇静的说：“羊水破了。”
宋嘉艺提起婚纱小跑过去，祝之之才猛然惊醒，赶紧也跑了过去。
“我抬着胳膊，你抬着腿，先下去，别让救护车等。”梁言冷静的指挥。
蒋思量慌张点头，赶紧行动起来。
宋嘉艺也想跟上去，却被祝之之按下了：“我去，好好把婚结了。”
然后看了眼贺靳北：“辛苦了。”
季若渠疼得直哭，蒋思量握着她的手也在哭，祝之之触景生情，又接着哭上了。
梁言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只能上一个家属！”
祝之之哭得更厉害了，自觉给蒋思量让了位。
救护车拉着警报，呼啸而去，呛了祝之之一嘴灰。
梁言抬脚回去，她赶紧拉住他。
“梁言。”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只能看见他的轮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所有的，都对不起。”
他抽回手，继续往回走。
祝之之擦掉泪，慌忙跟上去。
“是我错了，是我太蠢，我以为……”
他突然停下脚步，把手机举到她眼前：“以为这个？”
屏幕里是她看了无数次的那个截图，方知枝的说说。
祝之之愣住了。
“三年的时间，我以为比起这张截图，你会更信我。”他冷笑着说，“可你从来都没想过信我。”
祝之之张张口，想辩解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可辩解。
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再一次追了上去。
“梁言！”她还是想说，“对不起。”
电梯门切断他们最后的视线，祝之之出门打车，跟去了医院。
婚礼一结束，宋嘉艺和祝葛都来了，贺靳北也来了。
快三个小时，才听见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医生说，这还算快的。
是个男孩，皱巴巴的，浑身通红。
季若渠被推出手术室，小脸苍白，毫无血色。
蒋思量俯身摸了摸她的头，眼含泪水在她耳边轻声说：“辛苦了，老婆。”
祝之之欣慰的笑起来。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积累幸福，却好像只有她，在失去。
贺靳北送她回去，到楼下时，他从后座拿出一束扎了白丝带的花。
是新娘的捧花。
“你抢到捧花了？”
他点点头：“送给你。”
祝之之没接，而是看向他：“我不能收。”
他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
“对不起，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开门下车，没有一秒停留。
车在楼下停了许久，直到她开门才听见发动机的声音。
她脱下鞋，正打算关门，门却又被一股力道从外推开。
还来不及惊讶，梁言就闪身进来，砰地关上门，不由分说的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吻上来。
祝之之被他推的节节后退，直到背靠到墙上。
她伸手去推，却反被他抓住手腕扣到头顶。
“既然道歉，那就拿出点诚意来。”
他眼里像是点了火把，闪着难以言明的炙热的光。
她的人生总是充满着猝不及防的变故，就像路边的塑料袋，风来时，她便起舞，风停时，她便下落，她不知道风何时来，何时走，既期待又害怕，但现在她想，如果梁言就是那阵飘忽不定的风，她愿意等。
祝之之踮起脚，开始积极回应他。
“为什么没收花？”他在她的下唇轻轻咬了一口。
“你怎么知道？”
“做的很好，继续保持。”
她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却流了泪：“我好想你。”